第281章 不耐烦

    正厅里的沈从山显然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只是曹永安没等到，反倒等到了一个身穿墨绿色对襟绣花上袄，下面是翠绿色下裙，打扮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来到了正厅。
    人精似的沈从山看着来到正厅如同行走首饰架一般的老太太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依照北梁的例律，沈从山有官职在身，而曹老太太不过就是一介官眷，沈从山自然是不用给曹老太太行礼的。
    反倒是曹老太太才应该给身为县令的沈从山行礼才对。
    可是这一切礼数尊卑在权势和地位也是连个屁都算不上的。
    沈从山见状直接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曹老夫人行礼：“柳松县县令沈从山见过老夫人。”
    曹老夫人轻撇了一眼那弓着身子的沈从山并未出声，而是等待自己在座位上坐稳了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沈县令客气了，若是按照尊卑来说，也是应该老身给县令行礼的，只是老身身体有恙，心中惶恐，还请沈县令莫要怪罪。”
    曹老太太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哪有一丝惶恐的样子。
    “不知沈县令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曹老太太端起了手边茶杯一边往嘴边送去边问着。
    “这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要拜访大人的，不知曹大人……
    其实对于上次府中那些姑娘的事情，曹老太太虽然没有过问，可多少还是知道些什么的，若不是因为有求于她儿，这沈从山岂会这般殷勤？
    喝了一口杯里的茶水之后，曹老太太看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眼下无人，沈县令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放直说！”
    眼看着曹老太太都放了话了，沈从山这才娓娓道来。
    “虽然这高大人在朝廷上的声望同曹大人是不能相比的，可我只是个芝麻小官，若是……”
    虽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有些事情沈从山也不便说的太过于直白，只要双方都能够领略到其中的意思便可。
    虽然知道沈从文的话十有八九是阿谀奉承，不过听得曹老太太还是十分满意的。
    上次的事情虽然说云霁瑶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实情如何，这镇子上的谁人不知。
    不过曹老太太也并不在意，知道又能如何，那群蟻蚁一般的家伙，就算是曹家给他一百个胆子量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
    沈从山当县令的这么多年，在柳松县自然也是没少为非作歹，眼看着实情即将败露，这才找到了曹家的头上。
    曹老太太心中冷哼，高斌那个东西，在曹家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自然是不足以畏惧的，可哪怕是这种举足轻重的事情，也没有白帮的道理。
    想起自己儿子那颓废的样子，此时一个想法突然在曹老太太的心中油然而生。
    “老身听说黑沙村有一个叫云霁瑶的姑娘，那姑娘十分聪颖伶俐，老身想若是永安身边也能有这么个机灵的贴心的人，不知道永安的病会不会好的快一点。"沈从山一听当即就明白了什么，随后曹老太太紧接着就说着：“劝说这云姑娘进我曹府的门，对于沈县令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此时的曹老太太已经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那就是想要我曹家出手帮你，可以，只要你将云霁瑶带到曹府来，就可以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这……”
    沈从山心中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对云霁瑶心有怜惜，而是因为那云霁瑶太过于狡猾，就像是泥沟里的泥鍬一样。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那个云霁瑶。
    “怎么，沈县令舍不得这个长相出众机灵的丫头吗？”
    似乎是看见了沈从山眼中的犹豫，一旁的曹老太太突然冷声的问着。
    “还是说，沈县令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啊？”
    “你既然已经投靠到了我曹家的门下，就应该知道你的儿子是拖了谁的福才重新回到华庭的。”
    曹老夫人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沈从山见状赶忙表着忠心：“大人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在下一定会尽早将那云霁瑶带到府上的。”
    曹老太太看着如同走狗一般的沈从山脸上带着冷哼：“希望你说到做到！”
    吃饱喝足之后云霁瑶就同墨寒渊离开了蒋家。
    云霁瑶看着小厮手上的大包小裹，随后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蒋家姐弟三人：“我们两个走的时候，你们不会报官说我们偷东西吧……”这哪像是回家啊，搬家还差不多。
    大到粮食衣料，小到胭脂水粉，用蒋茹的话，云霁瑶如今正是好时候，自然是要多多打扮的。
    知道这是蒋家的一片心意，云霁瑶也就没再推辞。
    站在门口的蒋茹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风的缘故，隐隐约约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云霁瑶见状走到了蒋茹的耳边低声说着：“夫人平时可以用一些菟丝子，黄精，百合和枸杞煮水喝，冬日里屋子里除了炭火放上一盆水会对夫人的哮症有些帮助。”
    说完之后，柳若灵看着云霁瑶低声威胁着：“过几日我出阁你可一定要来啊，你要是不来……”
    “你就怎样？”
    云霁瑶看着恶狠狠的柳若灵，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原本大家闺秀的柳若灵怎么如今也同自己一般像个泼妇一样。
    “我就去你家找你！”
    柳若灵低声说着。
    于是云霁瑶就带着墨寒渊和那两个小厮回到了村子。
    当刘月华看见门口站着的云霁瑶与墨寒渊还有那身后的两个小厮，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瑶儿啊……这是……”
    一时之间云霁瑶也不知道如何同刘月华解释，就只能先接过了那小厮手里的东西道了谢之后，拉着刘月华进了屋子。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
    将事情的缘由说完之后，刘月华几人还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刘月华看着云霁瑶真是感慨万千，这老三家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凭空接住了一个知州家的小姐，又在牢里帮了一个京都首富的儿子，如今又救了柳松县的富商家的小外孙……
    想到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刘月华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慰还是担心……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并非她这一个乡野村妇就能够左右的了的。
    沈秀雅和蒋桂芳看着那包袱里上好锦缎制成的成衣，触手丝滑，她们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未见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只见云霁瑶一股脑的将那衣服掏了出来，随后一人两套的放在了沈秀雅和蒋桂芳的手上：“大嫂，二嫂，拿去穿吧……”
    “还有，这些也挑些拿走吧……”
    云霁瑶并不在梳妆打扮上用心，所以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也并无太大的感觉。
    沈秀雅和蒋桂芳看着手中颜色鲜艳的衣服，她们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还穿着这些小姑娘的衣服怕是会让人笑话的。喜欢归喜欢可两人是在是穿不出去的。
    “霁瑶，这衣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年轻也该趁着好时候好好打扮打扮了，这衣服颜色对于我和你二嫂来说太艳了！”
    沈秀雅十分真诚的看着云霁瑶说着，一旁的蒋桂芳也觉得沈秀雅的话说的不无道理。
    既然这样云霁瑶也不强求，又翻出了颜色肃静的两匹缎子一人一匹的分给了沈秀雅和蒋桂芳。
    “这个，这个颜色端庄些，你们就自己做喜欢的样式吧！”
    就在这时大壮突然看见了匣子里一个攒金珠花，那珠花上面坠着许许多多红玛瑙小珠子，只要匣子一动，那珠花上面的小珠子也会随之上下颤动着。
    这时云霁瑶看着大壮将里面的珠花拿了出来递到了大壮的面前：“你喜欢这个啊！”
    云霁瑶看着那上面许许多多的珠子，的确是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大壮有些胆怯看了一眼沈秀雅，却见沈秀雅摇了摇头。
    大壮想了想随后也违心的摇了摇头。
    “干嘛摇头啊，不喜欢吗？”
    云霁瑶说着就将那一对珠花分别戴在了大壮和二壮的头上。
    “行，好看，这珠花就归你们两个了！”
    “霁瑶这……”
    沈秀雅刚要说着些什么，云霁瑶就摆了摆手：“没事大嫂，日后大壮和二壮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可以将这珠花送给那姑娘知道了吗？”
    带上珠花的大壮和二壮赶忙转过身去问着刘月华：“奶奶，好看吗？”
    “好看，好看。”
    刘月华也被两个小家伙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
    这边的墨家其乐融融，另一边的沈家热火朝天。
    沈从山将房门紧锁看着屋子里的沈文山神情凝重。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看着一言不发的沈从山可真是急死沈文山了。
    “曹家点名要让云霁瑶去服侍曹永安……才肯出手相助。”
    在沈文山的再三追问下沈从山终于开了口。
    朝廷巡视的这件事情对于沈家有多大的影响没有人比两人更加清楚。
    沈文山是沈从山的哥哥，又是黑沙村的村长，这整个县唯有黑沙村的粮食留了下来。
    这一消息若是被朝廷得知难免会认为沈从山行事不公，恐有偏私。
    此话一出，不光是沈从山，就连沈文山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云霁瑶，要知道这云霁瑶一向同柳若灵交好，听说前阵子还去了柳府小住，同高家也有所关联，想要动摇云霁瑶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就算眼前的事情再棘手，再难办，沈文山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丢了官职。
    “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第二日一早，张廷刚来到了衙门就看到了沈从山鬼鬼祟祟的从库房里出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四处张望了一番。
    只不过因为张廷距离沈从山较远，又是在拐角处，所以沈从山这才没有发现张廷的存在。
    这以往沈从山向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什么时候竟然变的这么勤快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确定沈从山离开了库房之后，张廷便走了进去。
    衙门的库房里放着的无非就是县上村民的户籍或是每年增税的记录，可这还没到朝廷征税的日子啊！
    就算是征税每年也都是朝廷派人记录在册的也不用沈从山这个甩手掌柜的操心啊！
    张廷走进去看着眼前那几个摞得老高的架子，真是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张廷也并未做过多的逗留便离开了。
    沈从山看着手中的黄纸，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就在沈从山准备离开前去曹府的时候，却被半路杀出来的沈文山给拦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你就这么将云霁瑶卖到了曹家，若是日后事情败露，将平头良民无故变成了奴籍是要流放边境，严重的是要杀头的！”
    到时候就算曹家再厉害，也不能违逆北梁律法啊！
    沈从山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可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了。
    沈文山即刻就让下人去备车，随后带着沈从山来到了郊外的一户人家里。
    此时的沈从山虽然脸上带着不解，却还是乖乖的跟在了沈文山的后面。
    “姝婷，是姝婷吗？”
    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后沈从山看见的就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得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张美荣。
    “不是姝婷……”
    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并非云姝婷，张美荣的脸上有着一丝失落。
    因为云姝婷的不辞而别，云子明的流放边境让张美荣的精神也出现了些问题。
    “你们来做什么？”
    反正她已经不是黑沙村的人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文山看着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张美荣低声的说着：“你该不会忘了是谁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吧！”
    另一边沈文山的话音刚落，张美荣的脸上瞬间就充满了恨意：“云霁瑶，都是云霁瑶的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姝婷如今早就嫁给沈望舒沈从山听着还在白日做梦的张美荣当即就要上前打醒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女人。
    自己弟弟的一举一动沈文山全都看在眼里，虽然对于张美荣的痴心妄想，沈文山也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还是还是要将精力和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她害的姝婷离开了我，她害的子明被流放到了边境，云霁瑶你这个贱人，我是绝对不对放过你的，绝对不
    会 ?
    张美荣双手紧紧的抓住着自己的衣服，大声的喊着。
    看见张美荣对云霁瑶的恨意如此之深，沈文山也就放心了，将那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放到了张美荣的面前。
    “你不是恨云霁瑶吗？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你就能得到十两银子，还可以将云霁瑶那个小贱人，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跨，这岂不是比千刀万刖更加解气吗？”
    沈文山低声说着，一点一点的说服张美荣。
    “到时候墨家就会厌弃云霁瑶，云霁瑶的下场也不会比你好过的……”
    果然听到沈文山的话之后张美荣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丝动容。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就可以让云霁瑶生不如死！这十两银子也就是你的了！”
    张美荣瞬间就被那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晃了眼睛，二话不说直接就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沈文山看着手中的那一张黄纸笑了笑，昨夜他一夜未睡才想出了这个绝妙的法子，能将沈家撇的一干二净不说，搞不好还能卖了云霁瑶小赚一笔。
    沈从山和沈文山拿着云霁瑶的卖身契找到了这镇上最大的人牙子。
    要知道这镇上想巴结曹家的人就如同运河里的水一样多，这样好的机会，就连人牙子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少废话，一百两银子！”
    沈从山硬气的看着那人牙子说道。
    “沈县令，您看我们这也都是老熟人了，您就不能便宜一些……”
    那人牙子看着沈从山脸上堆满了笑容，试图讨价还价。
    “你不愿意自然有人上赶子愿意做这桩买卖，要知道能为曹家效力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从山神情严肃厉声看着那人牙子说着。
    “不愿意吗？竟然不愿意就算了，我沈从山向来不喜欢做强迫别人的买卖。”
    沈从山说着就要收回自己手中的卖身契，可却被人牙子拦了下来。
    “县令大人，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您看您还当真了，我这就让人去取钱！”
    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百两银票沈从山冷哼着：“日后，有机会我会替你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的！”
    一想到自己日后能得到曹家照拂，人牙子的脸上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赶忙说着：“那就多谢县令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