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倒也不必

    暗暗反思了一下自己后，云霁瑶忙拿起早些时候准备好的糕点玩具上了小花的马车。
    “小花，我陪你玩儿啊。”云霁瑶笑眯眯的开了口。
    “我不想玩儿。”小花的疲倦的低垂着眼眸，似是很累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云霁瑶上前抱住了小花的肩膀。
    玉娇垂着眼眸打着络子，没有开口打扰娘俩谈心的意思。
    小花却是低着头，一副抗拒交流的姿态。
    云霁瑶看在眼里，莫名就想到小花小时候的样子，轻叹了口气，她轻声道，“小花啊，你若是不开口说出内心的想法，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谁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是么？”
    这是小花刚刚失去母亲时，云霁瑶总是跟她念叨的一句话，小花显然对此还有印象，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
    “娘，我确实是不开心。”小花抱住云霁瑶的腰身，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哭腔，“我其实是挺喜欢长明哥哥的，但是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所以我不敢说。”
    云霁瑶听得那叫一个心疼，“你这孩子，有心事为什么不早些说，自己一直憋着不难受的么？”
    小花闷闷的摇头，“我不敢说，我怕你们就这么给我和长明哥哥定了婚事，以后你们在京城，我在高冈村，我觉得那样，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和爹爹了，我不想过那种没有亲人的日子了。”
    说着小花抽泣着哭了起来，虽然她不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却不代表她不会伤心难过。
    年少懵懂时期的爱恋最是纯粹动人，她觉得，她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叫做刘长明的男孩子了。
    “你莫哭，其实我跟你的长明哥哥是有约定的。”
    接着云霁瑶将当初与墨长明的对话原封不动的给小花讲了一遍，“我和你爹爹都不会着急给你订婚的，若是你的长明哥哥真的有心，他就一定会来找你，所以不要急着伤心，我们且等等看，好不好？”
    云霁瑶拿着手帕轻轻为小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小花没想到中间居然还有这些插曲，听着云霁瑶说的那些话，她不仅了脸颊，眉眼间却满是期许与忐忑。
    “小哭包，自己偷偷难过了这么久，是不是傻瓜？”云霁瑶轻笑着拧了拧小花的鼻子。
    小花抱着她的腰身不依不饶的撒娇，大概是刚刚情绪宣泄的实在太累，没一会，她便依偎在云霁瑶的怀里睡了过去。
    玉娇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小花身上，“你是一个好母亲。”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艳羡之意，小花之前的经历她都知道，若说这孩子前几年的人生饱受苦难，这后半辈子的人生便是走了大运。
    云霁瑶却是苦笑着摇头，“我算是什么母亲，不过是把孩子当朋友，将所有的事儿摆在明面上直接说个一二三罢了。”
    算起来，其实她与小花也没差几岁，与其说是当她的母亲，倒是更像是当了她的姐姐。
    云霁瑶对着玉娇抬了抬下巴，“别说孩子的事儿，说说你吧，我可是感觉到，你这些日子也是心神不宁的，怎么？在想郭绍清？”
    玉娇坦然的点了头，“没错，就是在想他，你知道么，他给我送来的那个小盒子里，除了银票，还有京郊的一处庄子，我不知道他母亲知道这事儿后会发多大的脾气，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怎么呢？”
    人就是这样，若是对方一直对你不好便也罢了，但凡对方做出一点超乎你意料之外的事儿，你便忍不住开始反复琢磨过往的一切。
    云霁瑶闻言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郭绍清那家伙没安好心。”
    闻言玉娇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云霁瑶继续解释，“他临走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让你对他念念不忘么？”
    这理论，玉娇听得是哭笑不得，“瞎讲什么？我对他念念不忘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他的那个母亲年纪也大了，早晚得……嗯，你懂得，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有成婚，那他不就有机会再把你娶回家了么？那时候没了别人的掺和，你们不就蜜里调油了么？”
    云霁瑶说着自己点了点头，似是十分认可自己的观点。
    玉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话，越说越不靠谱了。”
    “你看你，你就是对自己不自信，玉娇我跟你讲，我要是个男的，绝对就把你娶回家去，你看，长得好看，还什么都会，还那么聪明，既可以满足对色相的审美需求，又可以当个解语花满足心理上的需求，这样的女人哪里找去啊。”
    说着云霁瑶表情夸张的砸吧了两下嘴，一副十分垂涎玉娇的模样。
    玉娇被逗得捂着嘴笑了起来，“你看你，真应该让墨寒渊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娶了个怎样的活宝。”
    “我什么样子他都见过的，我在他面前，打过刘氓骂过街，撒过泼，打过滚，反正就是好与不好，都直接袒露在他眼前了。”云霁瑶坦然一笑，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下子轮到玉娇惊讶了，毕竟她接受的教育都是在夫君面前要谨小慎微，要懂事乖巧，倒是没想到还有云霁瑶这般的相处方式。
    看她的表情，云霁瑶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是干嘛，我跟你讲，不要学我，我这算是特殊情况，这也就是墨寒渊，换做别人，怕是早就要被吓跑了。”
    玉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确实，我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还有啊，宋秋实就在京城呢，你有没有想过和他缓和关系啊？”云霁瑶终于将早就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玉娇的表情僵了僵，随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你总是问我这种，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是我总这么问你，而是我不得不问，其实你们现在就剩下对方一个血亲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们也算是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人了，有些事儿，该看淡就看淡吧，和自己和解不好么？”云霁瑶认真劝慰道。
    玉娇轻笑着点头，“我也想和自己和解，但是很多事儿已经成了习惯，比如恨着宋秋实的母亲。”
    “你恨得，难倒不应该是你爹么？若不是他当年……也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云霁瑶一针见血的戳中了重点问题。
    玉娇表情僵了僵，“说实话，我之前，一直还当我爹是不知道他娘对我做的那些事儿的，直到我被卖给人牙子，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他默许的……”
    天色蒙蒙亮，京郊便已热闹起来，皇城脚下，每日进进出出的人流量自是偏远地方比不了的，但因为城门口有无数挎着刀剑的御林军，秩序也是一般地方比不了的。
    宋秋实早早便牵着马侯在城门口，远远看到坐在车辕上的小花，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你们可算是到了，怎么比之前信里说的晚了七八日？”他的语气亲热而关切。
    墨寒渊掀开车帘，云霁瑶探出头对着宋秋实轻笑了一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咱们先进城回家再细说。”
    宋秋实点头，“是我着急了，跟着我来吧。”
    说着他牵着马走在车队最前方，排队入了城后才翻身上马，行了半刻钟左右，车马才缓缓停下。
    在墨寒渊的搀扶下，云霁瑶缓步下了马车。
    虽然云霁瑶不想麻烦云源，但耐不住这入的各种热心，这八井胡同的房子便是他安排人买下来的。
    说起来，这八井胡同的房子也是比较有讲究的，住在这附近了，多是御史，少数几家虽然不是御史，却也是较有名望的文官。
    住在这里也算是好坏参半，好处是有这些御史在，没人敢在这里仗势欺人、耀武扬威，不好的在于，盯着你的眼睛也是非常多，但凡你有点小错，第二日可能就要被人弹劾。
    但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夫妻二人来说，住在这还是比较好的，若不是云源的帮忙，凭借云霁瑶和墨寒渊的地位，还真买不到这个地方的房子。
    三进三出的院子，一进是迎来送往的敞开厅事，侧面带着四间客房，二进是家眷居住的院子，正屋一卧房一会客的厅事，两侧各有三间房，二进三进相交处设置了厨房，厨房旁有两个屋子可住人，三进是仆从居住之地，四间屋子外，还有马厩与一处开垦出来的地界。
    转了一圈大概看过家里后，云霁瑶满意的点了头。
    “这院子现在看来是足够住的了，咱们分分屋子吧。”
    花招娣没有犹豫，拿起她和小妮子的行礼便笑着道，“我和小妮子住在厨房边上吧，做事也方便。”
    云源点了头，“前后院我都会安排兄弟，保证小姐与姑爷的安全。”
    这么说来也算是安排的差不多了，云霁瑶跟着点了头，“也好，那不管这些男人的事儿了，咱们自去二进自选房间吧。”
    正屋住的自然是云霁瑶与墨寒渊，小花住在了东侧首间屋子，玉娇与玉清住在了她的隔壁方便照应，宋秋实一直住在前院，书房早就帮墨寒渊收拾出来了。
    简单将行李卸下来，大概扫撒一番后，宋秋实在酒楼叫的席面也算是送到了。
    众人梳洗后聚集到了前厅一起用饭，虽然舟车劳顿，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墨寒渊率先拿起了酒杯，“承蒙诸位照应，今日高某算是在京城有了落脚处，此后定竭尽全力，奔取前程，不负诸位良苦用心。”
    这般感性走心的话，墨寒渊此前根本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
    但在经历过这些日子的颠簸，看到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院子，心里实在是感慨万千罢了。
    对比当年他懵懵懂懂孤身入京的情景，眼下这待遇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云某就在这里预祝姑爷，心愿得偿，前程似锦！”云源举起酒杯，对着墨寒渊祝愿道。
    宋秋实也跟着举起了酒杯，“愿所得皆所愿。”
    云霁瑶看墨寒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跟着也举起了酒杯，想着这两年经历的大起大落，柳暗花明，她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却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希望明年的今天，我们还聚在一起，把酒言欢，那个时候，希望那个时候，你是墨大人，我还是墨夫人。”
    说着云霁瑶抬了抬杯子，率先将酒水一饮而尽，见状众人均喝下杯中酒，眉眼间尽是感慨与期许。
    虽然有无数想要说的话，但奔波劳累之下，再加上喝了点小酒，众人很快便散了场，各回房间睡下。
    本以为躺在床上就能很快睡着，但云霁瑶与墨寒渊躺下后，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精神有些亢奋。
    “我感觉，有点不真实呢？”云霁瑶忍不住先开口说了一句。
    墨寒渊倒是比她淡定许多，“我倒是没有觉得不真实，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当初经历了那么多，他以为他此生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让全天下读书人都为之向往的地方，但他此刻确确实实就站在这片土地上。
    “我也感觉，世事无常。”云霁瑶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墨寒渊的考试身份恢复后，他们便一直以来到皇城为目标，但这一天来得实在是太快。
    “我觉得，云家人，可能还会上门。”
    云霁瑶轻轻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墨寒渊轻轻皱了皱眉，表情也有些凝重，“不管发生什么，我若是不在家，你一定要及时派人叫我回来。”
    “好。”
    云霁瑶心里知道，云家人真的来人，墨寒渊在或不在其实没什么用，甚至可能会被羞辱，但她不想打击到他的自信心。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有些话，她也只是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明日我要出门，你出门熟悉周围环境的话，一定要记得带人。”
    墨寒渊不放心的嘱咐，之前云家人上门又是吵闹又是动手的，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
    云霁瑶点头，主动依偎到了他的怀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出门做什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什么？”
    “先生给了我一张帖子，让我去拜会吏部尚书郭长青，说那是他的老友，可以指点下我的学问。”墨寒渊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
    三元及第，不到二十岁的状元郎，当朝也只有一个郭长育了。
    当年的墨寒渊入京城时已有十八，但他对于春闱考试其实是没有太大信心的，不过是抱着来试一试的想法。
    后来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眼下他已然二十岁了，郭长青是他这辈子也无法超越的前辈了，所以，他心里对这位传奇人物更是仰慕。
    云霁瑶虽然不太了解郭长青有何特殊，但心知能被孙章那种人看重的人，定然是不凡的，所以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
    “虽然拿着老师的拜帖，人家定然会给面子相见，但我们也不能失礼，明日我给你取五十两银子，你去看看准备些东西吧，总是不好两手空空的。”
    墨寒渊却摇了摇头，“倒也不必，眼下我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生活上大半都要仰仗娘子照顾，没必要去硬是装模作样。”
    这话说的倒是很通透，云霁瑶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京城有些人家，就喜欢抓你这种举入回去，给自家小姐当上门女婿，你出门也是要小心的，可莫要被人打晕了打回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你怎么办。”
    云霁瑶侧身看着墨寒渊打趣道。
    墨寒渊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那些不过是大家说的玩笑话，难不成你还当真了？”
    “当真了呀，墨寒渊，我可跟你说，我这人，小心眼的很，你若是敢在外面勾三搭四，我就……”云霁瑶抿了抿唇。
    墨寒渊侧过身与她对视，“你就如何？”
    “我就休了你，反正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云霁瑶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墨寒渊眸色深了几分，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辈子是没机会逃开了，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前一晚夫妻二人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但第二日墨寒渊出门前，云霁瑶还是将装了二十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怀里。
    “有备无患，你揣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你也还能应付一下。”
    云霁瑶如是说道，墨寒渊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倒是也没再继续拒绝她的好意。
    “出门千万记得带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墨寒渊不厌其烦的又嘱咐了一遍，云霁瑶连连点头，将他送出了门后才转身回了院子。
    花招娣等人早早便起来将院子里里外外扫撒了一番，云霁瑶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需要做的事儿了。
    “院子里这颗柿子树倒是不错，等到秋天，我们倒是可以饱饱口福了。”
    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看着这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植物，云霁瑶轻笑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