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魔头峰下

    方大牛看见大眼睛狍子尾根处好像中了箭，他又张弓搭箭，想再射一箭，将大眼睛结果了。
    然而，没等他射出那一箭，大眼睛已经奋蹄逃跑了。
    方大牛怎能让一只受伤了的狍子逃跑？他紧紧地追赶着，从山上追到山下，又从山下追到山上。
    可追来追去，大眼睛又不见了踪影。
    方大牛四处望着，甚至钻进密林中寻觅，却说什么也找不到了。
    他几乎都想放弃了，因为他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柳树沟子。
    正当他骑马想返回屯子时，又听了几声短促的狍子叫：“噢！噢！”
    那就在不远处，他朝着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丛林，他看见林间空地上，大眼睛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尾根处仍然插着一支箭。
    方大牛再次骑马追去，大眼睛转身又逃。
    一个拼命逃，一个奋力追。
    方大牛总是觉得眼看就要追上，却就是追不上。
    追着追着，大眼睛竟又不见了踪影。
    方大牛这才察觉，他不知不觉已经追随了十多里地，前方再有五六里地就是魔头峰了。
    他竟追到了昔日的家园，离开魔头峰有些年了，他从未回来过。
    没想到今天因为追赶一只受伤的狍子，他竟然回到了故土，在这片故土上，他的名字曾经叫房大牛。
    但是昔日的家园已经不复存在，房大牛也早已成了方大牛，可昨日的硝烟却尚未散尽。
    那只大眼睛狍子居然又没影了。
    方大牛猜道：它肯定是一只老狍子，故意把人引开，以保护狍子群不受到伤害。
    它倒并不是一只傻狍子。
    方大牛没找到狍子，可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倘若官兵在此搜寻漏网的绺子，误把他抓起来，岂不冤枉？
    于是，方大牛再一次掉转马头，刚想离开，却又听到了狍子的叫声。
    他向声望去，那大眼睛在一片林子的边缘。
    方大牛朝它追去，大眼睛真有点跑不动了，跑起来时后腿已经显跛。
    方大牛这时有信心追上它了，便催马快速追了过去。
    然而，大眼睛又一头钻进了树林中。
    方大牛骑马追到林子边上时，他看见了地上有点点滴滴的血迹。
    有了血迹那就好办，方大牛下马，牵马进入林中。
    他留意着地上的血迹，牵马一步步向前。现在，再让他放弃已经不可能了。
    林子很密，但是这一带的道路他还算熟悉，因为从小就是在魔头峰下长大的。
    林间有几条小径，那是野兽和采药人、打猎人、砍柴人长年累月踩踏出来的。
    方大牛在其中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径上，发现了点点滴滴的血迹。
    他知道这条小径是通往魔头峰崖后的，那里人迹罕至，但方大牛小时候却跟爹去过那里采药。
    人牵着马走在这条小径上非常吃力，因为不断有路边的枝条刮碰。
    现在还算好，早春时节，草木依旧枯黄。
    倘若夏天，这条道就根本无法走人了。那时树木枝叶茂密，荆棘野草丛生，小径被掩没了。
    而且草木中还有毒蛇野蜂出没，枝叶间有毛毛虫杨拉子……
    那时，谁敢在这林间小径中行走，不死也得扒层皮。
    方大牛就在这样的一条小径上，看着地上时有时无的血迹，向前行进着。
    走了不久，眼前猛然一亮，那是林间的一片开阔地，满地枯草。
    大眼睛就站在这片空地上，发出了短促的几声嘶叫：“噢！噢！”
    方大牛跨上了马，他猜想大眼睛体力已经耗尽，此时他追过去，差不多就可以抓住这只狍子了。
    但是当他策马追去时，大眼睛扭头又逃，且跑得并不慢。
    大眼睛和方大牛一逃一追间，前方便是魔头峰的悬崖了。
    摩天高耸的悬崖，遮挡住了天日。
    崖下，是一大片稀疏的松林，林间几乎没有草。
    因为这里难见阳光，不适合草木生长，只有长时间耐得住阴凉的松树，才能生长在这里。
    林木间甚至还有尚未融化尽的残雪。
    大眼睛跑进松树林中。
    方大牛骑马追去，松林没那么密，又无杂草，因此适合骑马奔跑。
    他盯着松林里时隐时现的大眼睛身影，心说：“这回你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大眼睛已经跑到了崖下，方大牛忽听到一阵声音，且那声音比狍子的叫声更加响亮。
    方大牛熟悉那种声音，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幼年时都曾这么啼哭过。
    没错，方大牛听到的是幼儿的啼哭声！
    大眼睛所站之处，正是幼儿发出啼哭的地方。
    孩子可否能知道，昨天是他的妈妈抱着他，从悬崖上跳下。
    妈妈的身体在松枝上刮碰了一下，砸断松枝，坠落在地，可妈妈竟仍将他搂在怀中……
    他现在放声啼哭着，他饿了，他怕了。
    他好长时间没吃奶了，也好久没有人来哄他逗他了。
    他没被野兽吃掉，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方大牛走上前来，看到了血肉模糊已经死去一枝花，还有她怀抱中放声啼哭的那个幼儿。
    方大牛的眼睛顿时湿润了，他急忙抱起一枝花怀中的幼儿。
    起身时，大眼睛已经无影无踪。
    方大牛再也顾不上那只狍子了，他捡来几条松枝，搭盖在一枝花的尸体上，然后，抱着那个孩子上马，匆匆赶回柳树沟子。
    从那以后，柳树沟子老方家，有了一个三傻子，又有人叫他傻六子。
    他的命，是一只受伤的大眼睛狍子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