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打马蜂窝

    大舌头扫了一眼屋子，这也舍不得砸，那也舍不得劈，都是花钱买的呀。
    在农村过惯穷苦日子的他，怎能忍心祸祸这些有用的东西？
    忽然，大舌头心生一计，他将上衣一脱，亮出了精壮的上身。
    他握住拳头绷紧手臂，便可看到肌肉在窜动。
    大舌头伸直大臂，绷得紧紧的，说道：“看好了，就这胳膊，你拿棒子打都不带痛的，这就叫真功夫！不信，谁拿棒子往这疙瘩砸。”
    可屋里没有棒子呀。
    大舌头眉头一皱，对四愣子说：“你来，用手掌砍俺这地方，俺要是喊疼，那就是假功夫！”
    四愣子站起来，走到大舌头跟前，问道：“大馆主，真砍哪？”
    “废话！”大舌头说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最好把吃扎子的劲都使出来，你只管砍就是了。”
    “那砍疼了咋整？”四愣子问。
    “又是废话，凭俺从小练到大，就你也能砍疼俺？那岂不白练了？”
    “俺说的是，把俺手掌砍疼了咋办？”
    大舌头说：“那就更说明俺的功夫硬了！”
    俩洋人面面相觑，互相一笑，他们只想知道大舌头到底要怎样展示自己的真功夫。
    只见大舌头伸着胳膊，绷紧肌肉，对四愣子叫一声：“来，动手吧！”
    四愣子也没客气，他想起在头道沟子四合院那夜，大舌头曾说过黑丫文章写得不咋的，又想起次日早上因为吃大米饭二人闹得鸡皮酸脸的事……
    四愣子便真的使出了吃扎子的力气，用当今的话说，便是“洪荒之力”。
    咬牙切齿报复性的一掌狠劈在大舌头绷紧的大臂上。
    只见大舌头皮肉下，似有一只小耗子快速窜动了一下，而后消失。
    大舌头抚了一下大臂，故做轻松状“嘿嘿”一笑，冲众人道：“你们看，不疼吧？嘿嘿嘿。”
    其实谁疼谁知道，他的大臂上，已经出现一道明显的淤青。
    不少青少年都有这种感受，那就是手掌砍一下大臂，皮下会有“小老鼠”窜动。当然，肥胖型的不包括在内。
    这只“小老鼠”就是上臂前侧的肱二头肌和上臂后侧的肱三头肌
    二头肌受到击打，一充血，就明显地好像有只小老鼠在窜动了。
    成年人皮下脂肪较厚，一般就没有小耗子了。
    尽管爱文夸张地张大了嘴叫着：“买嘎德！”
    可是老范却直摇头，以示他并不感冒，他说：“我年轻时，胳膊也是这样子的。”
    大舌头觉得栽了面子，而他一旦栽了面子，就变得越发争强好胜了。
    大舌头望着老范，腔调中显得有几分不悦，他问：“那你想让俺怎么办？”
    老范固执地说：“我想见识真功夫！”
    这时弹弓严走到大舌头身边，轻声说：“你能不能放倒他？把他放倒了，他肯定立马心服口服！”
    大舌头望着巨人般又高又壮的老范，就有点信心不足了。
    王八刘也凑了过去，“大馆主，你总得想办法亮个绝招哇！要不，不光谈判谈不下去了，连咱武馆的名声也可能搞臭了呢。”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人人都沉默着，很尴尬的那种沉默。
    便在这时，门一开，风尘仆仆的三傻子走了进来，手臂上还挎着篮子，篮子里装满菇娘。
    三傻子一进屋就兴冲冲地喊着：“都来尝……”
    可一看满屋子人正襟危坐，一个个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再看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洋人。
    而大舌头亮着上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三傻子就将后半句话又咽回去了。
    他将篮子放到桌上问：“咋回事？”
    大舌头先将三傻子和老范夫妻互相介绍了一番。
    双方施礼后，大伙儿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方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三傻子终于听明白了。
    他向老范夫妇一抱拳，“原来你们想看看咱的功夫。可你瞧，这酒坛子不能掌劈，里面有一坛子好酒呢，别白瞎了是不？这桌子也不能肘砸，砸坏了咱不白买了？”
    “这样吧，你们先尝尝俺从乡下带回来的菇娘。”说着将菇娘篮端到俩洋人跟前，“尝尝，剥了皮儿吃。”
    三傻子自己先吃了一粒，以示这东西没问题。
    剥了外皮的菇娘那金灿灿的果实，看着就诱人，爱文毫不犹豫就吃下一粒，点点头表示好吃。
    于是老范也吃下一粒，也连连点头，还说了一句：“谢谢少馆主！”
    三傻子又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约七八粒菇娘，假意要送给老范。
    老范伸手刚要去接，谁知三傻子将手中菇娘一扬，那菇娘洒在空中四散开来。
    忽然，屋内一股强烈的旋风卷起，人人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烈风。
    爱文甚至抬起手臂遮挡住脸，因为她觉得那风将她的脸蛋都吹疼了。
    三傻子人在风中旋了起来，双腿连环踢出，不落地便接连踢了十几下。
    “飕飕飕飕！”
    那洒散的菇娘全被他踢到了四面的墙壁上。
    再看墙壁，瞬间被击出七八个洞眼，每一个洞眼中都嵌有一粒金黄的菇娘。
    三傻子稳稳落地后，老范和爱文同时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噢，买嘎德！”爱文惊呼着，“神奇的中国功夫！”
    老范鼓着掌喝彩：“moordenaar（荷语）！高手，高手！”
    大舌头得意地说：“看见没，这就是咱方家武馆的功夫！服不服？”
    老范连连点头：“佩服，佩服！”
    三傻子一笑：“俺这两天在上木村还挺累腿的，要不，俺能用这几个菇娘把墙干穿了！”
    累腿，那肯定是云娥姑娘的原因了。
    三傻子一摊双手，“好了，那你们该唠啥唠啥吧，四弟、五弟、六弟，陪俺出去玩儿呗！屋里有啥事招呼俺一声就行，俺就在后院玩儿。”
    四愣子、五鼻涕和六嘎子，顿时像获得了特赦一般，赶紧起身连蹦带跳地跟三傻子往外跑。
    弹弓严和王八刘问：“少馆主，那咱呢？”
    三傻子说：“你俩陪大馆主跟人家聊哇！总不能都走吧？对了，弹弓严，把你弹弓给俺。俺发现五弟、六弟弹弓越射越准了，赶明儿你给他俩一人做一个弹弓。”
    说罢，接过弹弓严递来的弹弓，向两个洋人一抱拳，丢下目瞪口呆的老范和爱文，领着几个兄弟出去玩儿了。
    大舌头对老范和爱文说：“少馆主是小孩儿性子，总好像长不大，太贪玩儿。来，咱们唠，咱们接着唠。”
    爱文笑道：“少馆主太可爱了，功夫又好，我的学生们到贵馆来学功夫，一定会很快乐，而且还能学到神奇的中国功夫。”
    大舌头便自豪地说：“那是肯定的了。”
    三傻子他们走向后院时，看见徒弟们正在大师兄率领下训练。
    大师兄是谁？就是武馆收下的第一个弟子胡小蛮。
    胡小蛮一见三傻子等人，忙作揖道：“少馆主！几位教头。”
    三傻子问：“小蛮，最近又跟日本小孩儿打架没？”
    胡小蛮应道：“回少馆主，现在学校正放假，我每天不走上下学必经的那条道，也就没碰到山下那狗崽子。不过，我倒真想会会他，跟他试试方家武馆的功夫！”
    三傻子说：“用心练，只要工夫下到了，你肯定能捶扁他。”
    五鼻涕说：“胡小蛮，俺和祝教头也要上学了，跟你一个学堂。到时候放学了，咱送你回家，打不死小鬼子。”
    祝教头就是六嘎子。
    胡小蛮兴奋得眼睛都放出了光亮，“是吗？那太好了！有两位教头陪我回家，那我就啥也不怕了。”
    六嘎子说：“等到咱上学的时候，学习上弄不懂的事，你也得帮咱哪！”
    胡小蛮说：“一定，一定！”
    三傻子拍了拍胡小蛮的肩膀，鼓励道：“好好练功去吧，别让俺失望。”
    胡小蛮鞠躬道：“谢谢少馆主。”
    三傻子领着几个兄弟到了后院，开始玩弹弓。
    三傻子说：“你们先射，俺看谁射得准。”
    五鼻涕说：“看见草棵里那朵野花没？俺就射它了。”
    说着，从三傻子手中接过弹弓，包上一粒小石子儿，拉开皮筋。
    “啪！”
    一朵野花被打得破碎稀烂。
    四愣子说：“俺射那片树叶！”
    “啪！”
    一片树叶落地。
    三傻子笑道：“你尽扯犊子，那么多叶子，闭着眼睛也能射落一片吧？”
    六嘎子接过弹弓，指着树上一根秃枝说：“俺射那根枯枝了。”
    “啪！”
    那根秃枝被石子儿击断掉落。
    六嘎子将弹弓给了三傻子，问道：“三哥，你射啥？”
    三傻子四处撒摸一番，指着房檐下一个大马蜂窝说：“俺射它了。”
    五鼻涕说：“哎妈呀，不怕招来马蜂子蛰咱哪？”
    三傻子说：“怕个毛？离咱那么高那么远呢。再说了，那马蜂哪知道是咱射它们窝的？何况俺也不一定就能打中啊。”
    说罢，三傻子将弹弓装上石头子儿，扯开皮筋，单眼瞄准。
    “啪！”
    居然打中了。
    “噗！”
    马蜂窝掉下，正落在他们脚旁。
    “轰！”失去了家园的马蜂倾巢而出。
    三傻子叫一声：“快跑！”率先抱头鼠窜。
    四愣子、五鼻涕和六嘎子也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撒蹄尥蹶子落荒而逃。
    四人正在狼奔豕突，迎面正撞见弹弓严。弹弓严问道：“咋回事？”
    忽见他们几个人身后嗡嗡嘤嘤烟云一般的蜂群，吓得弹弓严也掉头便逃。
    跑到前院时，三傻子还喊了声：“不好啦，马蜂子炸群了！”
    正在练功的弟子们也看到了扑天盖地的蜂群，大家四散而逃。有的逃进了屋，有的逃到了街上。
    马蜂群也追到了街上，正在叫卖的商贩，走过路过的行人，纷纷东奔西逃。
    坐在树下打着快板的尿坛子，正在说顺口溜：“打竹板，响连环……”
    见马蜂群杀来，连乞讨的家什都丢弃不顾了，一瘸一拐，边逃边骂：“哪个瘪犊子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