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饺子馆中

    黄瓜架子声称，他听说三傻子来小人书铺，是特意看三傻子来了。
    三傻子就十分不解了：“你小子倒是说说，俺打了你，又害得你回家挨打，你就一点也不恨俺？”
    黄瓜架子说：“不恨哪，你要是不揍我一顿，我回家就不能挨打，我回家不挨打，那就还得在这街上瞎混，指不定就让人一刀攮死了呢。”
    “咋回事？”
    “啥意思？”
    ……
    好几个人这么问道。
    小地豆在一旁说：“是这么回事，黄哥不在街上混了以后，又有个叫老鸹的成了这街上一霸。
    “前一阵，他领一群哥们拦住一辆路过的马车找茬，被车老板一刀捅死了。挺惨的，肚子都给捅透了，刀尖前边进，后边出，肠子肚子淌了一地。”
    黄瓜架子说：“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大伙儿都说黄瓜架子这顿打没有白挨，浪子回头金不换。
    马丁掏出一块小人酥说：“你学好了，我请你小人酥。”
    黄瓜架子接过小人酥说：“谢谢！”
    三傻子说：“天不早了，今天你们都是咱武馆的客人，俺请你们吃饭去！”
    大伙儿便一声欢呼。
    那个年代，能去饭店吃一顿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黄瓜架子说：“就去我舅家的饺子馆吧，离这不远，我请客！”
    三傻子说：“你一个学徒的哪有钱？还是本馆主请了，你领路，小地豆也一起去吧。”
    黄瓜架子说：“好哩，到时候让我舅给你们加俩菜！”
    小地豆则说：“谢谢了，我还要看书铺，就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啊！”
    于是，黄瓜架子在前带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走向饺子馆。
    黄瓜架子他舅一看来了这么多客人，一张桌坐不下，就将两张方桌拼到一起，大伙挤挤擦擦地坐下了。
    黄瓜架子说：“舅，这些都是我哥们，不过全是好人，没有一个是地赖。”
    舅舅说：“那是，俺一看这里又有洋人，又有戴眼镜的，就知道都是有学问的人。”
    “那……舅，咱家难得来有学问的客人，给他们加几个小菜呗。”黄瓜架子说道。
    舅舅点点头，“你看着加吧，俺去包饺子了。”
    这家饺子馆就是专做饺子的，而且只做一种馅的，那就是猪肉大葱馅。也不炒菜，只有一些现成的小菜。
    黄瓜架子就用托盘端来了拌土豆丝、炝拌疙瘩白、拍黄瓜、酱茄子、酱豇豆、花生米、油酥豆什么的几样小菜。说道：“这是我给你们加的菜。”
    三傻子说：“你太客气了，整得咱们都不好意思了。”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伙儿客人，约有五六个人，是一个小秃子领来的。
    其中一个戴大墨镜梳大背头的显得气度不凡，那小秃子对他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黄瓜架子对三傻子说：“你们坐着，我去招呼客人，饺子一会儿就能上来了。”
    三傻子点点头，“你忙去吧。”
    黄瓜架子迎向那几个客人，冲小秃子点头笑道：“陈爷来了，里边请！”
    将这群客人领到一张大桌旁，“请坐！”
    这家饺子馆不大，也没有雅间。
    小秃子说：“来两斤水饺，几样小菜，两壶烧酒，快一点啊！饺子好了可着咱这边先上，咱这位是贵客！”他指的是那个戴大墨镜的。
    小秃子又对大墨镜说：“别看这家小馆子不起眼，做的饺子可是真好吃。”
    戴大墨镜的双臂环抱在胸前，身板坐得溜直，架子十足。
    小秃子又对大墨镜说：“许少爷放心，你要赎娇莺姑娘从良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大墨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黄瓜架子和他舅将几盘刚煮好的水饺端上来，摆在了三傻子他们的桌上。
    这时，便听到另一桌的大墨镜干咳了一声，小秃子立刻一拍桌子：“M的，掌柜的！”
    舅舅立刻颠颠地跑过来，“啊，陈爷有何吩咐？”
    “不是跟你说了吗，先给咱上饺子，咱这有贵客！”小秃子高声大嗓地吼着。
    三傻子示意黄瓜架子过来，然后小声问：“那些都是什么人？这么横。”
    黄瓜架子轻声答道：“秃子是绣芳院的打手，大墨镜不知道是干啥的。”
    三傻子冷冷一笑，小声说：“那秃驴够狂的，不就是个龟公吗？”
    四愣子说：“俺想收拾他。”
    三傻子说道：“不急。”
    这时，舅舅正在跟陈秃子解释：“人家那桌客人是先来的，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了，咱得讲个先来后到是不？”
    “是个溜！”陈秃子一把薅过舅舅的衣领，“你知道这位是谁不？是许少爷，他家老爷一跺脚，整个奉天城都得乱颤。”
    “那俺现在立马给你们包饺子去！”舅舅低声下气地说。
    “啥玩意儿，许少爷在这儿等着，你说你现包饺子去？”他指着三傻子他们的桌子说，“麻溜把那几盘饺子先给咱端过来。M的，那桌有洋人了不起呀，这是咱中国人的地盘。”
    这时，黄瓜架子过去了，说道：“陈爷，咱别闹了，行不？给我个面子。”
    陈秃子翻了黄瓜架子一眼，“要说过去，我还可能给你点面子，因为那阵儿你跟大筐子哥俩混。可你现在狗屁不是，就是个小学徒对不？
    “你知道许少爷不？连方山都给他当保镖，就是打败大筐子的那个方山。许少爷指东，他都不敢打西。许少爷叫他跪，他不敢站，你信不信？”
    四愣子等人刚想起身，被三傻子用眼神止住了。
    黄瓜架子面上挂不住了，尽管他不知道三傻子就是方山，但他好歹也曾是街面上混混的一霸，岂能容忍窑子铺的大茶壶跟自己吆五喝六的？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于是，黄瓜架子说道：“陈秃子，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实给我坐这儿，饺子煮好了自然给你端上来。这要是过去，老子打废你！”
    “你说什么？”大墨镜许少爷突然抓住黄瓜架子一根手指，用力扳着，“你怎么跟我朋友说话的？”
    “哎呀哎呀……”黄瓜架子被扳得身子弯了下去。
    “放开他！”三傻子低喝一声。
    “你谁呀，多管闲事？”陈秃子站了起来。
    坐得离他最近的四愣子伸腿一个踢儿。
    “哎哟！”陈秃子身体腾空。
    “扑腾！”跌坐在地上。
    “放开他！”三傻子瞪着许少爷，抬高了嗓门，霸气十足。
    “放开就放开呗。”许少爷被三傻子的气势镇住，松开了黄瓜架子的手指。
    黄瓜架子龇牙咧嘴地揉着。
    陈秃子从地上爬起来，赶紧躲到许少爷身后。
    许少爷面向三傻子道：“你们人多，本少爷不跟你一般见识，报上你的大号、住处，本少爷领着方山登门拜访去。”
    四愣子等一干人刚要吭声，三傻子一摆手止住了他们。
    “哪个方山？”三傻子问道。
    “你连方山都不知道，就敢跟本少爷叫劲耍横？”许少爷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北市场除了打败大筐子的方山，还有别的方山吗？”
    “就是，”陈秃子在一旁帮腔，“街面上的事你啥都不知道，还敢跟许少爷耍横？”
    “滚球子去，用你多嘴？”四愣子将一双筷子朝陈秃子投过去，正击中他的眼睛。
    “哎呀呀！”陈秃子捂着眼睛低下头去。
    三傻子笑着说：“你说的那个方山吗，他最听俺的了，俺叫他吃饺子，他就不吃窝头。一会儿他就过来，要不待会儿你见了他，让他跪下，看看他到底跪不跪？”
    “哈哈，”许少爷大笑起来，“这是今天我听到的最大笑话！告诉你吧，方山已经被家父骋为咱家保镖。今天你得罪本少爷了，这个账，咱肯定得算！小子，报个号吧。”
    “好哇，”三傻子笑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山！方家武馆少馆主！”
    “小子，你真敢白唬！吹牛皮不上税呀？”许少爷哈哈大笑，他那一桌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笑个几八毛！”五鼻涕吼道，“他真是方山！你们没看过他和大筐子的那场打擂比赛？”
    那张桌上就有人开口了：“我家少爷那么忙，刚从京城回来，哪有空闲看比赛？”
    “就是，再说比赛的是方山，又不是这个土老包子。”
    “敢冒充方山，就不怕方山把他打扁了？”
    “一帮小孩崽子外加一个四六不懂的老外，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帮兔崽子早晩吃大亏。”
    ……
    许少爷则冲三傻子点点头，“有种的你们不要走，等着方山过来一个个收拾你们吧。”
    他冲身旁一个人下令道，“棒子，你立刻跑步回家，把方山给我叫来！让他骑马来，能快一些。”
    “好哩！”棒子答应一声，出了门撒丫子就蹽。
    “哈哈，这下有看头了，”王八刘笑道，“李達要见到李鬼了。”
    弹弓严也笑着说：“我倒要看看，他们叫来的方山是什么鬼。”
    陈秃子躲到许少爷身后说：“你们别得瑟，等会儿方山来了，你们想跪都来不及。”
    三傻子对同伴们说：“来，咱吃饺子喝酒，等他们那个方山来了，俺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你们说咋样？”
    大伙儿便齐声叫好，吃起饺子喝起酒来。
    许少爷冷笑道：“无知者无畏。”
    陈秃子指着四愣子说：“等方山来了，老子卸下你胳膊。”
    四愣子一笑：“放心吧，你们肯定找不来方山，待会儿不管谁来，俺先卸了你胳膊。”
    陈秃子一仰脖：“哼，小兔崽子，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