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粪车挡道

    球赛结束时，比分定格为三比零，奉天两级师范学堂队大胜。
    按双方赛前议定的程序，应该有一个颁奖仪式。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场外，球迷间的冲突已经爆发。
    球员们傻眼了，他们不知冲突因何而起，但这成千上万球迷的群殴，绝非一时半会儿能控制住的。
    三傻子看到，有十几个日本球迷冲向了中方啦啦队，他心中一个念头迅速闪过：“决不能让小棠被欺负！”
    三傻子高喊一声：“保护啦啦队去！”拔腿飞跑，直向啦啦队，其他队员也紧紧跟随。
    当三傻子距啦啦队姑娘还有十几步时，他看到那十几个日本球迷已经在围攻姑娘们了。
    他们朝中国姑娘们扔酒瓶，投石子儿，并步步逼近那些姑娘。
    女孩儿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日本人粗野的浪笑声混杂在了一起。
    为首的一个流里流气的日本浪人手持旗杆，朝姑娘们的身上乱捅乱扎，嘴里嚷嚷着：“花姑娘的，哟西哟西！”
    女孩儿们惊叫着躲闪，那旗杆居然捅在了小棠身上，而且，还是有意专朝小棠去的。
    三傻子听到了小棠失魂的叫声：“啊，妈呀！”
    这叫声令三傻子怒火攻心，他岂能容忍小日本如此欺凌小棠？
    他一声怒喝：“滚开！”
    飞身旋腿，自带风声，忽一下，居然在空中飞旋十几步远。
    “嘭！”
    一脚踹到那日本浪人的手臂上。
    “咔！”
    清脆的骨断声之后，便是日本人的鬼哭狼嚎。
    其他日本球迷齐声喊着：“牙祭给给给！”欲冲上前去围殴三傻子。
    三傻子飞腿横扫一圈，“唰唰唰！”
    扫倒一片东洋鬼子。
    这时，两级师范的队友们已经赶到。三傻子叫着：“快，护送啦啦队撤走！”
    那个曾用旗杆乱捅小棠的日本浪人吊着断臂在地上蠕动，三傻子上前又“咔咔”两脚，将他双腿跺断。
    刺耳的惨叫声令人心悸。
    三傻子冷冷地说一声：“这是你自找的！”
    其他日本球迷吓得面如死灰。
    当三傻子和队友护送姑娘们朝校门口撤离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校门口扬起滚滚飞尘，一队日本骑警策马赶到，前来弹压中国球迷。
    满铁的日本警察署就在浪速广场大转盘旁，距千代田校园极近，因此日本警察很快就赶到了。
    骑警挥舞短棍驱赶中国球迷，中国球迷向日本警察发起反击，用砖头石子向警察投掷。
    还有不少球迷爬上房顶，揭下瓦片砸向日本骑警，校门口陷入混战，马踏人踩，到处是喊叫声和厮打声。
    眼镜严说：“校门口出不去了，咋办？”
    三傻子也傻眼了，“俺哪知道咋办？”
    大伙儿正无计可施时，忽听有人喊一声：“你们跟我来！”
    众人一看，竟是千代田学校足球队的队长佐野。
    见大家犹豫不决，对他并不信任，佐野急了，“快跟我走！我领你们去校园后面的小门，你们必须相信我！”
    三傻子心一横，冲大家说：“走！有俺在，你们啥也别怕就是了。”
    众人跟随佐野，绕开球迷，向校园后边走去。
    他们从几趟校舍中间的小路穿过去，不长时间，果然看见围墙处有一扇小门，但上面挂着锁。
    佐野拾起一块大石头要去砸锁，三傻子说：“让俺来！”
    一脚过去，“咣当”一声，就将小门踹开了。
    小门很窄，众人只能一个个鱼贯而行，三傻子断后。
    当大伙儿都钻出小门后，三傻子向佐野一抱拳，“谢谢！你为啥帮咱？”
    佐野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家族是日本武士，我愿意堂堂正正地和对手较量，我敬重强者！”说罢，向三傻子鞠一躬，“后会有期！”
    望着佐野离去的背影，三傻子喊道：“俺叫方山，你呢？”
    佐野头也没回，应道：“佐野太郎！”
    日本曾是等级森严的国度，这一点与中国不同。
    中国古代是科举制，哪怕你是叫花子，但只要考取了功名，依旧可以封臣拜相。
    而日本，贵族世代尊贵，贱民世代卑贱。
    佐野家族，是武士阶层，属于贵族，这个阶层的人是有资格剖腹的。而平民或贱民，连剖腹的资格都没有。想自尽，那就去找上吊绳或者去投海、跳崖吧。
    虽然明治维新后废除了等级制，但其千百年形成的观念，在人们头脑中仍然根深蒂固。
    三傻子一直目送佐野拐过校舍，才钻出小门。
    距此十九年后，爆发了中日交战史上最大规模的战役——武汉会战。佐野支队是第一支攻入汉口的日军部队，当时委员长尚未撤离武汉。
    那一天是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日军的支队司令正是佐野太郎。
    这都是后话了。
    当三傻子和队友保护着啦啦队员，撤出千代田校园时，街面上也已成为了战场。
    他们沿着路边，贴墙而行。
    街上，人山人海的球迷在和日本警察对峙，关东军也出动了，协助警察镇压球迷。
    三傻子看到，球迷们在向日本警察投掷石头。而日本警察也戴上了头盔，冒着石头雨，向球迷进攻。
    见警察攻上来，球迷呼喊着后退。
    然而，攻上来的警察遭到了屋顶球迷的袭击，瓦片如雨点砸落下来。
    街头上的球迷乘势反攻，忽啦一下，将未及逃离的日本警察围在了中间。
    球迷人数众多，几十人围打一个日本警察。
    有球迷将警察的头盔扯掉，用头盔抽打日本警察。
    “乒乒乓乓”的肉击声响彻街头，眼见有几个日本警察脑袋已被打成了血葫芦。
    球队和啦啦队员一个个拉着手，从激昂的球迷人群中挤过。
    有人发现了，喊道：“这是咱们球队的人！”
    “噢——”
    伴随着欢呼声，球迷自动退靠两旁，人丛中让出一条窄路。靠前的球迷人人挽着手臂，形成人墙，为球队和啦啦队员让路。
    三傻子和队友们抱拳行礼，护送啦啦队姑娘们前行。
    便在这时，马嘶声响起，关东军出动了骑兵，配合日本警察向球迷发起攻势。
    在战马的强力冲击下，球迷如决堤的潮水，“哗”一下就溃败了。
    三傻子远远看到骑兵冲过来，大叫：“不好！保护啦啦队，快跑！”
    他不由分说，便拉住了小棠的手，拽着她拼命奔跑。
    小棠娇喘吁吁地说：“我……我跑不动了，累死了，你别管我，自己跑吧！”
    三傻子没好气地说：“这叫啥话？你要不想被马蹄踩成肉酱，就别停下。”
    没跑多远，小棠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不……不行……我实在……跑不动……了……”
    三傻子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她扛抱到肩上，随着人流奔跑。
    但是人的两条腿怎能跑得过马的四蹄？
    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声声令人心惊肉跳。
    有的球迷已被奔跑的战马撞倒，滚到路边挣扎不起，被后面赶到的日本警察逮捕。
    三傻子扛着小棠，一路奔跑，即便他身强力壮，也已筋疲力尽，肺子都要憋炸了。
    好在他们没掉队，始终和队友们在一起。
    奉天的中方地界已遥遥在望，而日本的军警也即将追赶过来。
    不光三傻子跑不动了，队友们也都抬不起来腿了。
    眼镜严绝望地叫道：“怎么办哪！”
    这也是每一个人的心声。
    忽然，又一阵马蹄声，并伴着车轮的隆隆声。
    几挂马车迎面而来，车老板长鞭甩得“啪啪”山响，洪亮的嗓门大声喊着：“朋友们快跑，咱马车掩护你们！”
    眼镜严望着车老板，脸上立刻现出灿烂的笑容：“冯大叔！”
    冯大叔点点头：“孩子们别慌，我把街上拉大粪的车老板都招来了，粪车挡骑兵，咋样，管用吧？”
    大家一看，冯大叔的马车后边，果然跟着一溜粪车，足有七八辆。
    看到了粪车，便觉熏人的臭气扑鼻而来。
    然而，谁顾得上那些？有了掩护，原本已像灌了铅的双腿，忽然就又有了力气。
    大家侧身迅速从马车旁穿行过去，三傻子也将小棠从肩上放下，牵着她的手，撤向中国地界。
    “吁！”
    车把式们甩着鞭子，将粪车横挡在路中央。
    日本骑兵勒住马，在粪车前停下，一个个掩住口鼻：“叭嘎，大大的臭！”
    有不少骑兵趴在马背上呕吐不止。
    那年月，奉天大街小巷到处都有马拉的大粪车。每天都有近郊菜农，赶着粪车进城掏茅房，装满一车大粪回乡下浇地去。
    骑兵既然冲不过去，球迷们就隔着粪车向***扔石头。他们方才被骑兵冲撞追撵，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他们要出这口恶气。
    “一二三，三二一，小日本，滚回去！”
    “一二三，三二一，小日本，滚回去！”
    “一二三，三二一，小日本，滚回去！”
    ……
    更多的人则有节奏地喊着口号，向日军示威。
    骑兵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有的骑兵和坐骑都被石头击中，“八格牙路”的骂声不绝于口。
    日本警察从粪车两旁捂着口鼻通过，再次进攻球迷。
    球迷且战且退，好在没有了骑兵冲撞，他们也不是十分畏惧日本警察。
    但三傻子和队友们不能和球迷一起对抗日本警察，保护好啦啦队的女生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队日本警察居然不畏脏臭，将粪车推到路边。他们是清障队的，专干这种脏活。
    日本骑兵卷土重来，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冲向中国球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