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玉雪酿

    他知道月无眠酒量不好，所以通常只带一小坛。像现在这样的夏夜，莫千霜就一定会选择清凉的“玉雪酿”。
    “不知教主替我准备了什么酒呢？”
    莫千霜端起酒杯，闻了闻。
    瞬间，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这是玉雪酿。
    一刹那的惊愕后，莫千霜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没想到，教主这里，也会有玉雪酿。”
    “是吗？我随便拿的。”
    月无眠答得漫不经心，好像真的是无意当中，随手拿到的一样。
    “不管怎样，这确实是我爱喝的酒。”
    莫千霜倒是觉得无所谓。
    反正教主一向这样，高不可攀，让人捉摸不透。
    月无眠微微蹙眉，又立即送开。
    “莫千霜，我们谈笔交易吧。”
    “交易？”
    莫千霜半眯了眼，身子前倾，直直地盯着月无眠。
    以前，他可不敢这么看她。
    就连想，都觉得是一种僭越。
    只有在月无眠身中血漓之毒的时候，莫千霜才敢直视着跟她说话。
    而现在，莫千霜再一次直视着她。
    那张脸，虽然现在已经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但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明确的告诉他，这就是他刻在脑海中的那个人。
    “原来真的是你。”
    莫千霜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字与字之间都充满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想起了那次在九霄峰后，那个山洞里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当时他没有把她认出来？
    不，其实他已经看出了一点月无眠的影子，只是他不相信，也不容许，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所以当时，他只觉得愤怒。
    那种喷薄而出的怒气，就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
    而现在，这种感觉再一次攥紧了他。
    莫千霜为自己没有早一点认出月无眠而愤怒，为月无眠再一次欺骗了他而愤怒。
    “你很生气？”
    月无眠察觉到了莫千霜的情绪波动，但却觉得这愤怒来得莫名其妙。
    真要说的话，她才该生气呢。
    被背叛，被暗算，被逼到如此境地，这一件件细数过来，哪一件跟他莫千霜没有关系？
    怎么他反倒生起气来了？
    被月无眠这么一问，莫千霜反而冷静下来。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才问道：“什么交易？”
    “用我的命，换无夜城所有将士的命。”
    ？？？
    ！！！
    莫千霜的表情从困惑变作了震惊。
    他起先并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等到确认月无眠的确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他又觉得月无眠是在开玩笑。
    直到在月无眠的神情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时，莫千霜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但相信了，并不代表他不讶异。
    这是昔日涅槃教教主月无眠，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个眼高于顶，睥睨天下的人呢？
    那个一身傲骨，飞扬跋扈的人呢？
    这还是她吗？
    莫千霜有些恍惚了。
    “怎么，很惊讶？”
    月无眠挑眉。
    就这么一个动作，莫千霜又彻底清醒过来。
    没错，这是她。
    这就是她。
    可她竟然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真是愚不可及。
    莫千霜在心里这么评价她，可那一刻，他分明又觉得自己被她的另一面，给吸引了。
    他不由得想，或许月无眠也可以为自己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莫千霜浑身一颤，一种厌恶的情绪蓦然间升起，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何慕那张令人痛恨的脸。
    “我凭什么答应你？”
    莫千霜冷笑道。
    他将空酒杯来回晃着，似乎是觉得这杯子很好玩似的，但神情却是一片冰冷。
    没有理会他的举动，月无眠以更冷的语调回道：“就凭我的命，值这个价钱。”
    “吡——”
    莫千霜的指甲划过了杯沿，留下了一道裂口。
    短暂的沉默后。
    “呵呵呵呵呵呵……”
    莫千霜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突如其来的笑，让月无眠再次蹙了眉，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等到莫千霜终于止住笑，他才弯了嘴角，蹦出一句：“你的命，可比这座城值钱。”
    “这么说，你同意了？”
    “不。”莫千霜摇头，“值不值钱是一回事，换不换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意思？”
    月无眠有些不耐烦了。
    跟莫千霜谈交易，还真是累啊。
    “我的意思很简单。无夜城如果都被我占领了，你的命不也还是我的？”
    莫千霜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仿佛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可我不会让你占领无夜城。”
    “你能阻止我？”莫千霜嗤笑一声，“无夜城现在内忧外患，不出三天，就会不攻自破。”
    “是吗？”
    月无眠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莫千霜。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么顺利，你今晚大概就不会出现了。”
    “我出现，只是跟你喝一杯酒。”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酒里有毒呢？”
    莫千霜一愣，随即笑道：“不可能。依你的脾气，不会在酒里下毒。”
    “依我的脾气？”
    月无眠站了起来。
    “我什么脾气？莫千霜，你倒是自认为了解我。可我当初，不也是看错了你？”
    “看错了你”四个字带着暗劲儿，仿佛一把凌厉的刀。
    月无眠觉得胸口似乎又开始疼了。
    “看错我？呵呵呵呵呵……教主啊教主，你是从来就没有看清过我。”
    莫千霜的话也带着一股暗劲儿，不过却跟月无眠的不同，是掩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怒涛。
    月无眠眼神冰冷。
    “你可以下毒，我自然也可以。现在交易变了，用你的命，来换无夜城所有将士的命。”
    说着，月无眠向前走了一步。
    “不知道现在，你又觉得值不值呢？”
    “呵呵呵呵呵……”
    莫千霜又笑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撩起月无眠被风吹到额前的发丝，但在手快要碰到时，又收了回来。
    “这交易，我同意了。”
    ？？？
    这下轮到月无眠诧异了。
    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吧？！
    下毒什么的，月无眠只是随口胡诌的，她确实还不屑于这么做。但为什么要这么说，大概还是出于内心的一点不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