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半傀儡人

    而月无眠此刻拿着远望筒，看着城下一片混乱的状况，只觉得一阵凉意浸透了她的指尖。
    她将远望筒向上一转，调到最后的那几排敌军身上。
    这几排敌军，每人腰间挂着一个小鼓，而此时，他们正有节奏地敲打着。
    ——果然。
    这些冲上来的敌军，已经是半傀儡状态了。
    为什么说是半傀儡，是因为他们眼中还没有出现那种猩红色的红色。
    但为什么又是半傀儡，是因为他们正在受这样的鼓声控制。
    她竟然忘了。
    莫千霜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傀儡的培养。
    这次，他竟然将箫声改成了战鼓声，而且是选在了这么一个雷雨天。
    在战场上，用战鼓传达信息，一点都不回让人感到奇怪。
    而雷雨天的嘈杂，也使得月无眠没有办法，根据他们鼓声的规律，判断出是什么指令。
    一切都对他们很不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傀儡，还不是完整的傀儡，还没有傀儡军团那样的恐怖。
    可是，即便这样，他们的攻击，也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了。
    虽然他们的士兵都穿着战甲，受伤的几率不大，即便受伤了，也应该只是轻伤。但这并不代表，情况良好。反而让人感到担忧。
    因为面对半傀儡这种，几乎感受不到疼痛的人类，心理上的压力是很大的。既无法顺利突出重围，又无法对敌人造成威慑，只能陷入无穷无尽的战斗之中。
    这样的状况，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不被杀死，也会被累死。
    而且由于心理上的压力，力量很难得到完全发挥，甚至行动都会变得迟钝。
    只能撤回。
    可现在糟糕的是，骑兵撤回的步伐被阻止，许多人骑着的马匹都已经被砍倒。士兵从马上摔落下来，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想要奔向城门，却被无数支矛堵住了去路。
    尖锐的矛刺到他们身上，由于战甲的原因，并没有受伤。但却被他们手上的力道，给刺得倒在地上，溅起无数淤泥。
    但这些士兵都是硬汉子，每次跌倒在地，又马上爬起来，继续握紧手中的武器，冲上去，跟敌人奋勇作战。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的力量显得过于渺小。
    月无眠看到地上的水泥潭，都逐渐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整个过程显得十分惨烈。
    而撤回的那部分骑兵，已经到达了南门下。
    如果这时候打开城门，让他们回来，就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选择似乎很明智，但那些落在敌军中的骑兵，将全部牺牲。
    月无眠沉默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让他们回来。
    但心中却有一种情感，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林正也沉默了。
    他敲击战鼓的声音也愈发沉闷起来，像是有千斤之重。
    “开南门！”
    终于，月无眠下达了指令。
    林正叹了一口气，有些悲痛似的。
    他大声道：“让他们进来，关城门！”
    “不要关。”
    月无眠道。
    “不关？不关敌军会进来的。”
    “我就是赌他们进不进来。”
    月无眠望着远方。
    那里，双方还在交战。
    惨烈的叫喊声夹杂在雨声之中，将雨声也变得凄厉起来。
    林正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是一场赌博。而且是豪赌。
    “大开城门！”
    他大喊道。
    在林正内心，他也是希望能将那些士兵救回来的。甚至在刚才，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等把这些骑兵放回来后，他亲自带领快攻小队，前去救援。
    虽然这可能也是送死。
    但作为他们的统帅，没有办法放任他们不管。林正宁愿与他们同生共死。
    到现在，月无眠选择了另一种更加决绝的做法。
    但意外的，胜算却比林正想的大了许多。
    他心中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
    “等到他们靠近，林正，就靠你指挥了。”
    月无眠道。
    她面色一片沉静，看不出悲喜。
    林正严肃道：“交给我吧！”
    “嗯。”
    月无眠应了一声，继续看着远处。
    她的思绪好像飘到很远，又好像一直停留在此处，停留在正在交战的双方上空。
    雨还是那么大，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
    敌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中心城楼的南门已开。
    既然他们不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
    林正的鼓声变了。
    变得急而猛，变得短而促。
    他的鼓声穿透了层层雨幕，传到了敌人的耳中。
    很快，他们的鼓声也变了。
    这不是通过耳朵，听到他们的鼓声变了，而是通过眼睛，看到他们的鼓声变了。
    因为那些围困着士兵的敌军，突然间变了阵型。
    他们开始向着中心城南门的方向，疾冲而来，丢下了那些士兵。
    “他们来了！”
    月无眠转身，从林正手中拿过一只鼓锤。
    “战鼓交给我，你来指挥他们，拦截敌军。”
    “是！”
    林正将手中另一只鼓锤也递给了月无眠，然后站到城楼边，认真指挥起身边的士兵了。
    而月无眠拿过鼓锤，也蓄足了力，一下一下敲打起战鼓来。
    她要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那些还留在战场上的人。
    忽然之间，月无眠嘴角有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幸亏，那些人都是半傀儡，只能接受一种命令。
    而大雨隔断了视线，即便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改变指令，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场雨，还真是及时啊。
    月无眠唇边的笑意，微微加深了一点。
    “弓箭攻击！”
    “真气弹发射！”
    “爆破！”
    林正不断发布着命令。
    在他的指挥下，敌军始终被阻挡在了一丈之外。即便有几个侥幸冲进城来，也被城内的士兵给围住，用锁链捆起来了。
    但城门他一直没让人关闭。
    因为只要不关闭，这些半傀儡就会一直执行他们接受到的命令。而那个命令，林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让他们冲进城来。
    既然如此，就看你们冲不冲得进来！
    林正大手一挥，双眼似乎有一道电光，疾射了出来。
    他向远处望了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了那些前赴后继的敌军身上。
    林正不关闭城门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让还留在外面的士兵，能够回到城中来。
    当然，不是现在。
    但他知道，快了。
    ——的确是快了。
    留在外面的士兵接到了月无眠的战鼓指示，重新振作了精神，并且散开到了雨幕之中，借着巨大的雨帘，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他们要发动一次突袭。
    从他们出南门的那一刻起，就是要发动突袭。
    但那次突袭还没有发动，就已经被敌人抢占了先机。满腔热血被当头一棒打中，心中的屈辱埋葬在脚下，融在泥土中。
    想要发泄，却无能为力。
    但现在，他们又有机会了。
    这次突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的荣辱都寄托在这次突袭上了。
    在大雨的掩盖下，士兵靠近了那些拿着战鼓，向正在攻城的半傀儡发号施令的敌军。
    那些敌军没有半点察觉。
    他们甚至以为，这些士兵已经半死不活，不足为惧了。
    当然，这也是源于这场大雨。
    这场大雨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无法准确判断交战的情况。只能根据经验来进行判定。
    而经验告诉他们，没有人能在半傀儡人的手中活下来。就算不眠人如何强悍，不死也要半残。
    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
    听到林正急而促的鼓声时，他们中视力最好的人，终于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的城门打开了。
    他们以为这是为了让那些逃到城门下的不眠人回去，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就让半傀儡们向城门冲去，打算一举攻破城门。
    当然，他们也很苦恼。
    这些半傀儡们只能统一接受一种命令，想让他们分成两批，一批进攻，一批留守都不可能。
    也幸好冲出来的那些不眠人，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最开始，为了掩饰这些半傀儡的存在，他们还牺牲了不少先锋，才赢得了引不眠人主动进攻的机会。
    也确实如他们所料，他们赢得很轻松。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眠人竟然只派了几百个骑兵。难道真的以为他们那么弱吗？
    一想到这里，涅槃教教众就觉得受到了侮辱。
    更是想一举攻破不眠城了。
    之前听说这不眠城易守难攻，不眠人又以少胜多，杀了方十一方坛主，他们还心惊胆战了好久，结果真打起来了，还不是被他们的战车给轻轻松松突破了？
    不眠人的传说，在这些涅槃教教众面前，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跟莫总坛主相比，还是莫总坛主厉害！
    他们想到这些，便更加用力地拍打着战鼓，命令着这些半傀儡不管什么也要冲进城中。
    而这些涅槃教教众不知道的是，危险已经渐渐逼近了他们。
    就在他们专心致志敲打着战鼓的时候，死亡伴随着鲜血来临了。
    他们几乎都还没感觉到疼痛，就看到一缕鲜血喷射在眼前，几乎将眼前的雨都给打偏了。
    接着，他们便倒在了泥泞的泥土中。
    甚至有好几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竟然都是，这雨怎么这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