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麦田

    或者，他如果还想当凌霄宫宫主的话，她也可以帮助他重建凌霄宫。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
    “哗——”
    好像一面镜子在她面前摔得粉碎，镜子的碎片溅到了她眼睛里，一阵刺痛，疼得她有些睁不开。
    “别……别哭……”
    花陌尘忽然伸手，颤抖着想要抹去月无眠眼角的泪花。
    他看到，月无眠的泪水已经充盈在眼中，似乎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
    于是他轻轻的为她擦着，尽量控制着因疼痛抖动不已的手。
    月无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没说，花陌尘却说了。
    还说了很多很多。
    “小兰……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好开心。”
    “虽然……你都不记得了，但我始终……始终记得……你在金黄色的麦田中，对我……对我微笑……阳光照耀在你身上……就像是铺上了一层金粉……”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觉得你就是天上落下的仙子……”
    花陌尘嘴角不断在往外溢血，可他不管，还是一直说一直说。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他一辈子就再也不可能说了。
    月无眠只是安静的听着，她胸腔剧烈起伏，明显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你的……你的袋子……”
    花陌尘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袋子。
    是月无眠的乾坤袋。
    “我在里面……放了东西……你记得之后看一下……”
    “你以后……别再轻易受伤了……我……我死了……可再没有人替你放血疗伤了……”
    “胡说！你不会死的！只要你安心疗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月无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可她的语调急切，一听就是在自欺欺人。
    “小兰，不用骗我了……我现在很好……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以来，我很少真正开心过……直到……直到再次遇见了你……”
    “遇见你……是我觉得这辈子……最开心最开心的事了……”
    说到这里，花陌尘笑了一下，脸色似乎也因此回暖了些，变得些许红润。
    他笑得温柔，月无眠却觉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都说了，别哭啊……你今天这么美，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守护着你的……”
    慢慢地，花陌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小兰……我死后，这双眼睛……你把它换给何慕吧……”
    “什么？”
    月无眠有些惊讶。
    花陌尘却显得很平静。
    “我希望……它能继续看着你……就像我还在看着你一样……所以……换给何慕吧……”
    花陌尘嘴角的血越溢越多，但他的神色却越来越清明，脸上也呈现出一种安宁的气息。
    可月无眠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支撑的极限了。
    “小兰……”
    这一声呼唤，花陌尘已经是气若游丝。
    月无眠便凑近了，想听听他最后说着什么。
    最后一句，花陌尘说——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小兰。”
    ！！！
    月无眠有些讶异地抬头，却看到花陌尘继续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小兰。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心尖血给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句话，搅乱了月无眠的心，也冲破了她最后的防线，一下子，泪水落了下来，滴在了花陌尘的嘴角。
    那嘴角，还带着缱绻笑意。
    夜风再一次吹了过来，只是这次，再没有了初春的生机，变得寒冷刺骨，冷透心扉。
    月无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或许，是晕了过去。
    又或者，是太累了。
    但她知道，她睡着了。
    因为她再一次看见了那片金黄色的麦田。
    真的是好大一片，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金黄色的麦穗在暖风里飘荡，这里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月无眠觉得好像一下子变得平静许多。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但她知道，那件事很悲伤，如果想起来，她会难受。
    所以月无眠选择不再去想。
    她在麦田里有着。
    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为什么这里，她明明没有来过，却觉得这么熟悉呢？
    熟悉到，她甚至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躺下来直接睡到晚上。
    晚上？
    这里好像没有晚上。
    月无眠把手放在眉间，搭成一个***，防止被阳光刺到，然后才向太阳望去。
    它圆圆的轮廓，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持续停留在某个地方，永不落下。
    这里是温暖的国度。
    “呵呵呵……”
    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月无眠回头，再次看见了那个女孩。
    那个穿着浅黄色衣衫，仿佛与麦田融为一体的女孩。
    她跑得飞快，风吹起她的裙摆，吹到麦穗上，打落一片星星点点。
    那星光，围绕在她身上，像是把她轻轻包裹。
    她身后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孩，正追着她跑着。
    “你等等我呀。”
    那男孩大喊。
    女孩笑道：“快点！太阳要落山啦！”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停了下来，等男孩跑到她身边。
    “你怎么跑这么快？”
    “不是我跑得快，是我对这里太熟悉啦，自然你就赶不上了。”
    女孩说着，向空中一指：“看，夕阳！”
    月无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太阳真的落山了，变成了红红的一团。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属于这个女孩的。
    所以只有这个女孩，才能操控这儿的一切。
    男孩却不觉得异样，跟她一起看向了天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男孩拔了一根麦穗，含在嘴里：“我要走了。”
    女孩有些惊讶，向他看去，但只看了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你要去哪儿？”
    女孩小声问着。
    “不知道。但我必须得走，不然，我怕连累你。”
    “连累？”
    “嗯。”
    男孩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珍珠般大小，透明的珠子。
    “这是回天珠，送给你。”
    “送给我？”
    女孩接过珠子，对着阳光一看，七中色彩流转其中，仿佛藏着一道彩虹，流光溢彩，明媚非常。
    “好美呀。”
    女孩感叹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男孩笑了笑。
    “这颗回天珠，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不，我不能要。”
    女孩又将珠子塞回到了男孩手中。
    男孩有些茫然。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女孩脸微微有些泛红，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这珠子太好看了，我配不上。”
    “怎么配不上？这个世上，就只有你才配得上了。”
    男孩说着，拉过女孩的手，将珠子郑重地放在了她手心之中。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对女孩说过这种话，她怔忡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
    “真的。”
    男孩回答得很认真。
    女孩便蜷起手指，将珠子紧紧握在了手中。
    那一刻，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夕阳暖黄色的余晖下，也变成了红扑扑的一片。
    他们……是谁？
    月无眠想到这里，就突然觉得心中一疼。好像那些故意被忽略的记忆，又再一次席卷了过来。
    是什么记忆呢？
    金黄色的麦田慢慢消散，月无眠知道，自己要醒了。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几根房梁，和木头做的屋顶。玄晶石的光把它们照得通亮。
    这是……小木屋？
    月无眠揉了揉头，有些愣愣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
    何慕走了过来。
    看见何慕的那一瞬间，之前所有的记忆奔涌而至，月无眠的大脑像是承受不了般，开始不由自主疼痛起来。
    “呃……”
    “怎么了？”
    何慕以为她伤势发作，赶紧上前查看，却被月无眠一下抓住了衣袖。
    “花陌尘呢？他在哪儿？！”
    “你别急。”
    何慕感受到她抓着衣袖的手力道很大，似乎很紧张，便放柔声音，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给他吃了不朽丸，可保他尸身半月不腐……”
    说着，何慕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角落。
    顺着何慕指的方向，月无眠看见花陌尘躺在一个水晶棺材里，双目轻阖，面色平静，嘴角仍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月无眠顿觉心中一阵难受。
    他……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能够，就这么轻易死了呢？！
    月无眠觉得胸口憋闷，有些呼吸不过来。突然，她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男孩。
    回天珠……麦田……
    她一下明白过来，原来那并不是梦境，而是最真实的回忆。
    是属于花陌尘和汀兰的回忆。
    可是，为什么她能看见？
    难道就是因为这具身体，其实是汀兰的吗？
    何慕见月无眠的脸色变了又变，于心不忍，伸出手去，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别这样，他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为什么……”
    月无眠喃喃了一句，然后靠在何慕肩上，迟迟没有说话。
    何慕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也不言语。他知道这个时候，月无眠需要的，是安静。
    玄晶石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也在为他们承受着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