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心尖血

    再度睁开时，她已经出了梦境。
    与此同时，月无眠感觉到，何慕握着她的手，动了一下。
    “何慕？”
    她急忙呼唤了一声。
    一会儿，终于传来何慕的回应：“嗯。”
    月无眠松了口气。
    人总算是醒了。
    “小师妹……”
    “嗯？”
    “没什么。我也就是，突然想叫你一下。”
    “扑哧！”
    月无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师妹，你怎么样？”
    何慕说着，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脉搏上。
    “说到这个，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一想起这事儿，月无眠就很疑惑。她当时被无影箭刺穿了心脉，照理说，已经是救不活了。
    何慕细细查看了她的脉搏：“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伤口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没有大碍？
    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有大碍？
    月无眠想要站起身来，手一撑地，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把它捡起来，就着月光一看，是一把匕首。
    这不是……她的碧水寒锋吗？
    这上面，好像还有血迹？！
    “花陌尘是不是来过了？”
    月无眠依稀记得，就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她听到了花陌尘的声音，他在一遍遍呼唤着她。
    而碧水寒锋，本也是被花陌尘拿走了的。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证明他一定来过。
    那这上面的血……？！
    何慕也皱了眉，他在努力想着，究竟花陌尘有没有来过。
    可想了半天，仍旧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得道：“不如我们回去看看？”
    他知道如果是花陌尘救了月无眠，不回去看看，月无眠也会不安心的。
    “嗯。”
    听了这话，月无眠点了点头。
    她确实担心花陌尘。
    如果这次真的是他救的，这么严重的伤，他得放多少血？而且花陌尘既然救了她，却又一反常态，不等她醒来就离开，这是不是意味着……
    月无眠不敢再去想。
    她捂住胸口，慢慢站了起来。
    “我带你回去吧。”
    何慕也站了起来。
    “好。”
    月无眠也不拒绝，现在她伤口还在痛，能少奔波一点，就少奔波一点。
    何慕便将她轻轻抱起，然后越过花海，慢慢向凌霄宫走去。
    那片花海依旧紫气氤氲，只是今晚没了蝴蝶，倒是萤火在空中漂浮，星星点点。
    “师兄。”
    “嗯？”
    “等见完花陌尘，此事一了，我们就回去吧。”
    “想回去了？”
    “嗯。”
    何慕笑了笑。
    “好。”
    月无眠心想，活着，可真好啊。
    前路漫漫，此心绵长。
    他们刚走出花海，就看见了漠北十八骑。
    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见到他们出来，其中一个人站出来，低首道：“花溶逃了。”
    “其他人呢？”
    何慕沉声道。
    “要么被诛，要么被伏。”
    “那……花陌尘呢？有看到他吗？”
    月无眠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人犹疑了一瞬，回道：“花陌尘在与花溶的交手过程中，突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突然离开？
    月无眠越来越觉得，他肯定来过了。
    何慕向他们颔首示意。霎时间，漠北十八骑便消失无踪。
    “这就是那批精锐小队？”
    “嗯，现在才算是，真正能够行动自如了。”
    月无眠没再问了，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支无影箭……师兄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那个人，跟花溶的，不是同一批人。”
    “嗯。”
    月无眠点点头。
    她记得，那个人是个男的，而且穿的是灰色的衣裳。最重要的是，他的身形，似乎看起来有点眼熟。
    “如果是另外一批人的话，为什么要杀我？”
    何慕摇摇头：“这点，我也没想通。但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我也这么感觉。”
    “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先找到花陌尘吧。”
    何慕说着，适当加快了脚步。
    两人很快来到了凌霄宫。
    此时的凌霄宫已经荒凉至极，到处都是狼藉一片。大红色的彩绸像是讽刺一般，随风高高扬起，映着地上还未彻底干涸的血迹，显得有些荒诞。
    何慕抱着月无眠，走了进去。
    他们去了大殿，又去了后面的房间一一查看，甚至，各处走廊，凉亭都找了一遍，仍是没有见着花陌尘的身影。
    他会去哪儿了呢？
    何慕想了想，道：“会不会是……？”
    “小木屋！”
    月无眠反应过来，补充完后半句。
    立即的，何慕转身，打算赶去小木屋。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有人！
    何慕给了月无眠一个眼神，然后将她轻轻放下，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了过去。
    不一会儿，月无眠便听到了一声细小的惊呼，和两人交手的声响。
    但只有几下，这声响便停止了。紧接着，传来了何慕的声音：“小师妹。”
    月无眠听到这儿，已经知道是何慕把人制服了。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那个人，竟是花溶。
    “你不是逃了吗？”
    月无眠有些奇怪。
    花溶冷声道：“我是凌霄宫宫主，迟早都要回来的。倒是你们，我真没想到，还会回来。”
    她说着，眼神中有着身为凌霄宫宫主的骄傲，也有着时运不济的感慨。
    花溶本以为，不会有人回来的。
    只要她不死，一切还可以筹谋。
    可又是这两个人，打破了她的计划。
    花溶盯着月无眠，像是要把她人都给盯穿：“你不是中了无影箭，怎么还活……”
    她说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原来如此。”
    花溶的笑声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悲哀。
    “原来如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月无眠上前了一步，主动迎着她的目光。
    花溶被那目光一看，竟觉得心神一震。她隐约觉得，这个女子，好像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普通。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月无眠的语气中，带了点急迫，以及，威慑。
    花溶知道她哪里不普通了，这种威慑，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只有长期居于顶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人，才可能具有。
    她一直很喜欢这种感觉，但自问还没有达到这种威慑力。
    而这个女子，身上却有。
    她就像是天生的王者，生来傲骨，睥睨一切。
    花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她看了月无眠很久，突然泄气般叹道：“你这样的女子，注定命不该绝。”
    月无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但她直觉，花溶会继续说下去的。
    如她所料，花溶继续道：“是花陌尘救了你。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竟然敢用心尖血救你。”
    “心尖血？”
    月无眠面露疑色。
    但花溶却没有解答她的困惑，反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作为药人，伤口不能自愈，但为什么能够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放血？”
    ！！！
    这个问题，把月无眠问住了。
    她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猜测。
    “你想到了？”
    花溶见她的神色，却笑了，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心尖血，是药人最重要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他们的保命符。所以他们无论怎么放血，只要不太过分，都能很快恢复。”
    真的是这样……
    拿花陌尘现在……？
    月无眠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花溶心情却更好了。她拿起胸前的一缕发丝，轻轻在手指上绕了绕。
    “最奇妙的是，这心尖血，只能由药人自行取出，其他人即便把他的心脏挖了，也找不到心尖血在哪儿。只要心尖血不丢，药人就很难死去。即便死了，他的血液，也依旧有用。”
    “没了心尖血……会怎样？”
    月无眠还是问出了口。
    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者，她需要一句话，来否定自己心中可怕的猜测。
    可花溶并没有表示出半分动容，她一字一句道：“没人心尖血，药人就会无比虚弱。换句话说，他很容易被杀死。就算不被人杀死，再多放几次血，也可能自己就死了。”
    月无眠脸色更惨白了。
    何慕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凉。
    “我要找到他！”
    月无眠说完，就转身准备去小木屋。
    “你去哪里找他？”
    难得的，花溶竟然叫住了她。
    月无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便也没答。
    “你该不会以为，他取了心尖血，还能够跑得很远吧？”
    ！！！
    月无眠回过头，直视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
    花溶又恢复了她冷艳的气质。
    月无眠缓缓冷静下来，她知道花溶说的是真的，那么花陌尘可能还在花海附近。
    “不管怎样，谢谢你告诉我这点。”
    月无眠说完这句，便再次转身，抬脚离去。
    何慕随即跟上。
    “你们就这么放了我？”
    花溶在后面喊道，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她看着月无眠那身红得刺眼的华裳，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花陌尘的模样。
    少年初见，他也曾对她，笑了一下。
    那笑，如同暖阳。
    也是这般红，这般艳。
    花溶蓦然间就流下两行清泪。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