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蛟女泪

    原来是段睿，他早看准了时机，就等着姣女自投罗网呢。
    文逸之见状，再管不得许多，冲了上去，想在伏魔网落下之前，把姣女推开，却被旁边的段睿一脚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月无眠知道当时在梦境中，闪过她脑海中的是什么了。
    而姣女躲闪不及，再一次被困在了伏魔网中。
    “段睿师弟，干得不错啊。”
    离傲说着，从月无眠手中拿过了断魂散。
    “我哪有大师兄英明啊，知道用尊者教的这一招，这才把这女子困住。”
    “呵呵，尊者说的果然不错，这一招能够以防万一。”
    “那也亏得大师兄能够随机应变啊。”
    他们这边互相吹嘘着，正自得意，文逸之早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次冲了上去。
    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凡人，又怎么会是他们这些修仙弟子的对手，立时便被段睿踢倒，又将他脸朝下狠狠踩在了地上。
    “大师兄，怎么处置他？”
    “哼，拔了困情钉，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等死吧！”
    “困情钉？”
    姣女有些震惊。
    “你们给他用了困情钉？”
    “怎么，心疼了？”离傲忽然有了点兴趣，“你不是一直恨不得杀了他吗？现在他要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呀。”
    他说着，将断魂散拿到了蛟女面前。
    “看在你就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离傲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甚至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你住口！”
    文逸之却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全身奋力挣扎着，却被段睿更狠更深地给按到了荒草里，整个脸都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开始走调了。
    “不要说！住口……”
    “好一出感人的戏码啊，你不让我说，我还就偏想说呢。”
    离傲似乎开心极了，他有意凑到姣女耳边，边把断魂散洒到她身上，边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速说着：“当年他刺你那两剑，是我把他绊倒的。”
    ！！！
    ——什么？！
    “不可能！”
    蛟女几乎立刻就否认了。
    一旁的文逸之也挣扎着道：“那两剑是我所刺，是我有负素兮，我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傲笑得更欢了。
    “何必不承认呢？我这不是好心，帮你们解开误会嘛。你想想，当时文逸之刺你时，动作是不是有那么点不自然？”
    不自然——？
    姣女表情慢慢开始凝结，她仿佛一时间消化不了这句话的内容，又或者听懂了，却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他只不过怕你自卑，才来求我们帮你治疗腿疾的。说起来，他当时可是为了你，足足向我们磕了三十个响头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
    蛟女想起了文逸之跟他说过的话。她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撕扯着，直痛到心里去。
    她那么多年的恨啊。
    支撑着她苟延残喘，忍耐至今的恨啊。
    让她忽略掉肉体上如此多折磨和痛苦的恨啊。
    ——究竟是为了什么？
    “素兮，你别信他！素兮……”
    “逸之……”
    蛟女向文逸之望过去。
    原来那绝望生命中唯一的执念，却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啊——！！”
    蛟女痛苦地仰天长啸。
    刹那间，声震寰宇，凄厉非常。
    就在这个时候，她体内猛然迸发出一道绿光，竟在霎时间冲破了伏魔网。
    离傲没料到她临死之际，还有这样的爆发力，赶紧上前想要制止她，却突觉脖子一凉，一把剑已横在了他脖颈之上。
    与此同时，段睿也倒地不起。
    随着他倒下的动作，离傲看到，在他背后，站着一个人。
    是个小男孩。
    他面容沉静，显然已埋伏多时。
    而将剑横在他脖子上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月无眠了。
    情况突然间急转直下。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还要多谢你教我怎么破这结界啊。”
    “莫非……你根本就是假装被抓住的？！”
    “倒也不是假装，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离傲听到这话，脸上突地闪过一丝阴狠，他手腕发力，将剩下的断魂散尽数向月无眠抛去。
    他本想搞个偷袭，趁着月无眠闪避的那瞬间，反客为主，将她一举拿下。
    可月无眠就像是猜到他要这么做一般，不但不躲，反而手腕一翻，一剑便刺中了他的小腿，疼得他一个不稳，跪了下来，只能勉强拿剑撑着身体。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断魂散我换了。”
    月无眠向不远处指了指。
    “呐，就是你拿给你五师弟那瓶。”
    “你！”
    那姣女……？！
    离傲暗道不好，刚要回头，一只血淋淋的手便从他的胸口伸了出来。
    这只手弯曲成爪型，在他胸口开了一个可怕的大洞。
    画面之血腥，让人汗颜。
    离傲嘴里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僵硬地转过身，正对上姣女癫狂的面容。
    “是……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身体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不好！
    月无眠蹙眉，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姣女开始发狂般的大笑，她双眼冒腾腾的黑气，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像是从黑暗深渊中爬出来的饿鬼，正在寻找可以蚕食的人类。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好一阵，突然神情一变，再次变手为爪，向着月无眠攻来。
    月无眠握了握剑，正待出手，文逸之却一下冲了上来，发狠似地抱住了姣女。
    “素兮！你别这样……”
    “啊！”
    蛟女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素兮！素兮……”
    文逸之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你……？”
    姣女似乎怔忡了一瞬，然后发狠似地掐住了文逸之的脖子。
    文逸之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却仍是倔强地看着她，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悲伤与心疼。
    月无眠望了一眼小男孩，他也正好望过来，手里是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段睿的佩剑。
    两人互相一对视，很神奇的，竟都在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就在同一时间，他们果断出手，以雷霆之势攻向了姣女。
    姣女被迫松开了掐住文逸之脖子的手，与他们二人缠斗起来。
    但小男孩其实只是打个掩护，真正出手的，是月无眠。
    她趁着姣女分心的那一刻，将她双手钳住，用力给掰到了身后，限制了她几乎所有的行动。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离傲竟然还没有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剑扔出，狠狠刺向了姣女。
    “素兮——”
    随着一声大喊，剑刺进了文逸之的胸膛。
    那一刻，他挡在了蛟女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了她。
    “噗！”
    文逸之吐出一口血，接着便倒了下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瞬。
    “逸……逸之？”
    姣女找回了一丝清明，她眼中的黑气正在慢慢褪去。
    月无眠犹豫了一瞬，终是松开了她的手。
    失去了禁锢，姣女整个人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就这么滑了下去。
    她膝盖着地，用手支撑着，一步一步，缓缓地移了过去，然后颤抖着将文逸之扶了起来。
    “逸之……？”
    她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喃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素兮……”
    文逸之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痕。
    终于，真正意义上的，保护了你。
    哪怕就只有一次。
    姣女瑟缩了一下，她眼中的黑气褪得更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吾妻……”文逸之咧开嘴角，努力笑出一点弧度，“丈夫、丈夫救妻子……不是应该的吗……”
    “我现在……声音是不是很难听？”
    “不，你是我……是我此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
    “那……我是不是很丑？”
    “在我、在我心里……无人、比你更美……”
    文逸之的声音越来越低，很显然，他快不行了。
    姣女轻轻将手抚上了文逸之的脸庞。
    她忽然笑了一下。
    “逸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能死，不能死……”
    她眼中的黑气已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晶莹的泪珠，“啪”的一声，滴在了文逸之的脸上。
    “别……别哭……”
    文逸之说着，想去擦**的泪，但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就又垂了下去。
    周围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中。
    不对，不是仿佛，是真的陷入了寂静中。
    月无眠看着周边的荒草和树木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
    ——是桃花瓣。
    月无眠抬头，层层叠叠的桃花在天际怒放，灼人的光芒将天空染成了粉红色，透着迷离的色彩。仿佛要一路燃烧过去，呈现一幅惊世画卷。
    ？？？
    这是……怎么回事？
    月无眠回头，正见姣女倚在一棵桃花树下，对她微笑。
    她的姣尾又换成了人类的双腿，她长发盘起，一袭粉色的衣衫随风飘荡，正像这灼灼燃烧的桃花。
    “谢谢你。”
    姣女先开口了。
    她声音竟然又恢复了之前的动听。
    “这是……幻境？”
    “是，也不是。就算是最后一次践行吧，给你们，也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