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东海之滨

    就在冲向云霄的那一刻，月无眠终于从小男孩的眼里，看到了一簇闪耀的光，那是向往自由的火苗，在寂静燃烧。
    于是，月无眠便带他飞得更高、更远。
    “你以后长大了，可以去更广阔的地方，呼吸更自由的空气。”
    “你想去吗？”
    小男孩问她。
    “我啊，我以前经常去，可是现在……”
    月无眠音调低下去，但只是一瞬，又扬起声音道：“我相信我以后还是可以去的。当然了，你以后也自然会有人陪你去的。”
    “那如果，我想和你去呢？”
    “哈哈，那行，你要是以后真的有本事了，可以来带我去啊。”
    月无眠打了个哈哈，没怎么当真。
    小男孩却好像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才点了点头：“嗯。”
    就这样，飞了七八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东海之滨。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海浪一层层打在岸边，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月无眠从金鹤身上跳了下来，小男孩也紧跟着跳了下来。
    他们一起走到了岸边。
    一轮圆月正从海面升起，遥遥看去，仿佛漂浮在海面之上，随着粼粼波光，轻轻晃动。
    “好美。”
    月无眠低声赞叹了一句。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看着。
    好一会儿，月无眠才对他道：“小跟屁虫，我去附近查看一下，你待在这儿别动，有什么情况呢，你就大声呼喊，我听到了自然会赶过来的。”
    月无眠嘱托完，转身就向几家住户走去。
    小男孩却又跟了上来。
    月无眠回头：“我不是让你待在那儿吗？”
    小男孩摇摇头，又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果然是个小跟屁虫！
    月无眠扶额，这安全感是得有多差？？
    她只得任他跟着。
    这附近住的都是一些渔民，月无眠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现在也不算太晚，但家家户户都已经关好门窗，熄灯就寝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蹊跷。
    忽然，自海水深处传来一女子的歌声。
    那歌声缠绵悱恻，却又哀婉凄绝，似乎在缓缓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充满了浓浓的伤心和深深的遗憾。
    这么一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唱歌？
    月无眠警惕地向歌声来处走了过去。
    银白的月光下，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有些凌乱地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他似乎被这歌声吸引，一步步向海中走去。
    海水渐渐漫过了他的脚背、膝盖，又逐渐漫过了他的胸膛。
    喂喂，就算这歌声挺吸引人吧，也不至于拼成这样啊？
    还是说……这是要自杀的节奏？？
    可自杀就自杀吧，还整得这么不干脆，就像是等着有人去救他一样。
    但这大晚上的，也没人……
    月无眠正想到这儿，就见小男孩“噔噔噔”跑了过去，真的就去救他去了。可他身量实在太小了，没一会儿就被海水给整个淹没了。
    ……好吧。
    月无眠只得先把他从海水里捞出来，又把那个中年男子给连拖带拽弄了回来。
    中年男子似乎也没怎么挣扎，看来求死的意志并不强烈。
    月无眠把男子往岸上一扔，又把小男孩给放了下来。
    “你干嘛呢？不想活了？！”
    月无眠有些生气。
    小男孩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个人，有问题。”
    “他有没有问题我需要你给我……”
    月无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过头看向男子。男子晃了晃脑袋，好像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连表情都是懵的。
    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跟这歌声有关？
    月无眠望向海面，想仔细听听唱的是什么，歌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
    男子也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汝等何人？救我意欲何为？”
    听到这样咬文嚼字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月无眠真心觉得头疼。
    “你先别管我们是谁了，你就说说你是谁吧。”
    “我乃三百里外桃源村一教书先生，姓文，名斐，字逸之，特来此地……”
    “好了，我也不关心你来干嘛，就想知道你刚刚是怎么了？”
    文逸之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你想到什么了？”
    “正是。”
    “快说快说！”
    “适才的歌声……”
    “嗯嗯。”
    “依我之见……”
    “怎么？”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
    “……”
    这下不仅月无眠，连小男孩的脸也黑了下来。
    文逸之却毫无察觉，继续一板一眼地说着：“歌唱者，必为佳人。所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觉得……”
    “我觉得你还是跳海自尽吧。”
    月无眠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海里去。
    文逸之却仍旧坚持说完了后半句。
    “……她必是我要找寻之蛟女。”
    ？？？
    月无眠怀疑她听错了。
    “你是说……蛟女？”
    “姑娘可能不曾听说，这蛟女……”
    “不用解释了，说重点。”
    “我可能与她有所牵连。”
    ？？？
    可能——有所牵连？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跟她是同一种族？”
    “正是。”
    “咳咳……”
    月无眠被他的话给呛到了。她悄悄拉过小男孩，低声道：“小跟屁虫，你觉不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小男孩沉思片刻，转头问文逸之：“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文逸之从衣袋中拿出一片鳞片。
    “请看，此物在我身上已有十余年，经我遍寻多方典籍，方才确定此为蛟女身上所有。”
    ！！！
    月无眠立即从他手中将鳞片拿了过来。只见鳞片色泽鲜亮，入手坚韧无比，确实只能出自于神兽或妖兽身上。
    “你确定这是属于蛟女的吗？”
    “绝无差错。”
    “借我用用，怎么样？”
    月无眠唇角一勾，大有一种“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的气势。
    文逸之擦了擦头上的汗。
    “借……也无不可。但，汝等需得带上我。”
    “你就算了。我们去的地方可危险着呢。”
    “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文逸之拍了拍胸脯，“若不能寻到答案，我死不瞑目！”
    小男孩扯了扯月无眠的衣袖。
    “带上他，或许有用。”
    也对，这人身上既然有蛟女的鳞片，没准跟她真有什么交情，到时候帮忙要个眼泪，不就省事儿多了？
    “好吧，带你去也可以，不过你能不能换种说话方式？我听着头疼。”
    “不能！此乃我言语准则，万不可改。”
    “……”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阿……阿嚏！”
    文逸之身子一哆嗦，重重打了个喷嚏。
    月无眠这才意识到这两人全身还是湿的呢。
    “喂，你来生个火。”
    月无眠指着文逸之道。
    “哦。”
    “你再去周围捡点柴什么的。”
    “……哦。”
    “顺便再想办法找艘船来。”
    “如何都是我？”
    文逸之有些不满。
    “难不成你要小跟屁虫去？他还是个孩子！”
    月无眠把小男孩拉过来，护在身后。
    “可姑娘并非孩童……”
    小男孩从月无眠身后露出一个头来，抢先回道：“她是女子，不宜劳作。”
    “……”
    文逸之嘴角一抽：“唯女子与小孩难养也，古人之言需改。”
    很快，火升起来了，文逸之将捡来的柴放了一些进去，又把剩余的一块儿堆在旁边，然后就出去找船了。
    月无眠想起自己之前风寒时难受的经历，又猜想小孩子的身体应该比她还弱，于是转头问小男孩。
    “你冷不冷？”
    “你冷不冷？”
    ？？？
    你怎么跟我问一样的问题？！
    可关键，我也就衣服下摆湿了，你可是全身都湿透了啊！
    小男孩似乎也没想到两人会同时发问，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我没关系。”
    月无眠叹道：“主要我真气不够，不然就可以帮你……”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何慕当时帮她烘干衣服的情景，突然就顿住了。
    小男孩却接着道：“帮我……烘干衣服？”
    ！！！
    “你？！”
    月无眠有些怀疑地盯着他。
    小男孩被她这一盯，马上低下头：“我只是猜的。”
    “真的？”
    “嗯。”
    “……”
    “……”
    月无眠又盯了他一阵儿，终于恶狠狠道：“没事不要乱猜！”
    “……嗯。”
    “船只我已找好！明早就可出发！”
    文逸之边说边走了过来。
    “可以啊，速度挺快。”
    “一共十两银钱。”
    文逸之伸出手，示意月无眠给钱。
    “你先把钱付了，之后……”
    “我身无分文。”
    文逸之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你一路上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风餐露宿。”
    ……
    难怪这么憔悴。
    月无眠只得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把自己所有的钱倒了出来，也只得五两银子。
    “可不可以跟老板说说，半价卖了？”
    “不行。”
    这可有点难办啊。
    月无眠想了想，道：“或许，我们可以……”
    “造船。”
    小男孩忽然道。
    “造船？文逸之你会吗？”
    “否。”
    “我也不会啊……”
    小男孩挑眉：“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