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绕梁琴

    月无眠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清雪崖。
    “你还知道回来？”
    月无眠一看，正撞上心凝冷漠的脸。
    “琴呢？”
    “寒公子呢？”
    “我问你，琴呢？！”
    心凝拦在她面前，把手一摊。
    “我想亲自跟他说。”
    “公子不在，你给我也是一样的。”
    月无眠犹豫片刻，终是把琴递了过去。
    “啊！”
    心凝惊呼一声，然后指着她，十个手指头都在发抖。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绕梁琴弄成这个样子？！”
    月无眠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便道：“我会亲自跟寒公子解释的。”
    “呵呵。”心凝讥讽地笑了两声，“你以为仗着公子脾气好，就能任意妄为了吗？不问而拿是为偷，你偷了琴，又把琴给弄坏了，现在竟然还有脸去见公子？！”
    “我说了，会亲自跟他解释。”
    “解释？解释有什么用？解释就能抹消你所做的一切吗？！”
    “我会赔的。”
    “你拿什么赔？”
    心凝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脸上满是不屑。
    “你知不知道，绕梁乃是高阶法器，不是你平时见到的什么破铜烂铁，不值钱的玩意儿。”
    抱歉，我平时见到的，还真不是什么破铜烂铁，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一个太玄门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叫高阶法器吗？”
    我不仅懂，还比你懂。
    “不过就是一个下元一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真以为自个儿有多了不起啊？哼，你这样的人我可见多了，正事儿不干，就想使点手段，赖上我们公子，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还说赔琴，我看就是把你当了，这琴你也赔不起！”
    “我怎么就赔不起？”
    月无眠也被她激怒了。
    “别说一把琴，就是十把，我想赔，那也赔得起。再说了，绕梁虽然是高阶法器，论音色，它比不过焦尾，论攻击力，它又比不过号钟。就这种琴，我一不高兴，摔坏个几把那都是少的！”
    “姑娘果真豪气。”
    月无眠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
    寒行云正站在她身后，神情隐没在一片阴影里。他停顿了一下，才补充完后半句：“可唯独这一把，你赔不起。”
    ——你赔不起。
    几乎是立刻的，月无眠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这不是在自己的涅槃教，也不是在跟自己的哪个手下说话。
    自己弄坏了别人的琴，却还趾高气扬地说这琴她看不上？只怕无论是谁听见，也想当场把她给弄死。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还那么得意吗？”
    心凝在一旁冷嘲热讽。
    月无眠却没理她，只是看着寒行云。
    他刚刚……好像很失望。
    不仅失望，还有些……生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淡。
    寒行云走过去，从心凝手中接过了“绕梁”琴。
    他低下头，垂着眉，用手缓慢而轻柔地滑过琴身，最后停在了那道最大的裂口上。良久，才问道：“怎么坏的？”
    月无眠自然不能说她是为了帮寒行云提升修为，拿“绕梁”琴去烈焰谷取龙髓丹的事儿，只得编了个谎话道：“我一时手痒，想练练琴，哪知一不小心给摔坏了。”
    “一不小心……”
    寒行云重复了一遍，他抬头看着月无眠，清澈的眼中有一点星火，在慢慢熄灭。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什么？”
    “绕梁琴，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
    月无眠睁大了双眼。
    难怪。
    难怪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如果是她的话，只怕气得一掌就把对方给拍死了。
    “对不起……我……”
    寒行云摇了摇头，苦笑：“可我母亲当年，也正是因为它而死的。”
    ！！！
    怎么回事？
    这怎么一句话比一句话刺激？
    月无眠觉得自己就快要跟不上节奏了。
    寒行云没有再看她，反而看向了远处。
    他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绕梁琴作为高阶法器，能破敌制胜，但同时，它对弹琴者的反噬也极为强烈，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怪不得她在烈焰谷弹奏时，差点死掉。
    “而我母亲，就是用绕梁琴杀死敌人后，因其反噬，伤重不治而亡。”
    最后一句，寒行云的声音很轻，仿佛飘在空中，失去了支点。
    月无眠想起他每次擦拭这把琴时的样子，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难怪他只是擦拭，却不弹奏。
    这把琴，对他来说，实在是特殊。
    而自己，竟然把它弄坏了！
    “把琴给我，我会把它修好的！”
    月无眠上前，伸手想要拿琴，却被旁边一人一巴掌给打开了。
    “你拿什么修？”
    说话的是心凝，她双眼微红，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为她公子心疼得不得了。
    “绕梁琴是高阶法器，又不是普通的琴，哪儿有得修？再说，就算是普通的琴，被你摔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修不好了！我们公子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我看你就是个忘恩负义、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心凝！”
    寒行云呵斥了她一声。
    “公子……”
    心凝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月无眠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自责。
    照她以前唯我独尊的性子，即便错了，那错了也就错了。
    可现在，她只想做些什么去弥补。
    “寒公子，相信我，我一定会把绕梁琴……”
    “你走吧。”
    寒行云说着，似乎有些疲倦。
    “我真的可以……”
    “都说让你走了，你没听见吗！”
    心凝瞪着她，那表情，恨不得将她直接打下崖去。
    月无眠不再开口，但整个人却也没动。
    “你怎么还不走？非要我动手吗？！”
    心凝提起掌，威胁道。
    月无眠却只是看着寒行云。
    寒行云或许是真的累了，累极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月无眠。然后一抬手，将“绕梁”琴抛了出去。
    美丽的一道抛物线，却是最让人伤心的诀别。
    它被抛向的，正是清雪崖之下的万丈深渊。
    “不重要了。”
    月无眠听见寒行云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不是的！
    怎么可能不重要？
    不重要的话，你为什么生气？
    不重要的话，你又为什么难过？
    月无眠冲了过去，几乎没有犹豫的，向清雪崖外一跳，在空中抱住了“绕梁”琴，然后一起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时候，月无眠才意识到不妙。
    她急忙去掏衣袖中的金鹤，却碰到了掌心的伤口，疼得她实实在在倒抽了一口凉气。
    再这么下去，真要摔成肉泥了！
    月无眠情急之下甩了甩衣袖，大约是用气过猛，竟然直接把金鹤给甩了出去。
    ——完了。
    月无眠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腾”地一下，金鹤挥舞着翅膀，拖着长长的金光，向着她呼啸而来，终于赶在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这是……？
    难不成……？？
    月无眠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
    这金鹤是有灵性的！
    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在金阶法器中，有极个别的，具有自己的意识，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主人。若是对当下使用它的人不满意，还很有可能闹脾气，转而把使用者给干掉。
    月无眠想起她那次去庆功宴，用金鹤上九霄峰，要不是何慕接住了她，她可不就被这金鹤给摔死了？
    那现在，这是认她为主人了？
    “金鹤，飞吧！”
    月无眠尝试着喊了一声，金鹤像是听到她的呼喊，向空中飞去，刹那间山河倒退，万物皆小，涌入的风将她的衣衫都吹得鼓了起来。
    这样自由的感觉，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小师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师妹？”
    是萧湖陆的声音！
    月无眠拿出凝音石：“小葫芦，是你吗？”
    “是我！”
    萧湖陆语调高扬，听得出很激动。
    “小师妹，我可算联系上你了！你不知道，我这块凝音石被那女魔头给震碎了，我修了好久才修好的呢。”
    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冲上来，我也不会跟你动手呀！
    “不过……”
    萧湖陆顿了顿。
    “……小师妹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月无眠拿着凝音石的手紧了紧。
    这小葫芦……说话怎么还怪感人的。
    “小师妹，何慕师兄有来找你吗？”
    听到何慕的名字，月无眠马上没好气道：“你问这干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何慕师兄一直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没回去？
    难道那一下，真让他受了重伤，所以躲起来疗伤了？
    正好，省得被他找到，又惹上一堆麻烦。
    “小葫芦，我问你个事儿呗。”
    “小师妹有话直说就是。”
    “你会修琴吗？不是普通的琴，就是，呃……”月无眠措了措辞，“是高阶法器。”
    “哪种高阶法器？”
    “你有听说过绕梁吗？”
    “小师妹说的，是两百年前，名震天下的绕梁琴？”
    萧湖陆的语气十分惊讶。
    月无眠叹口气：“对。”
    “不行不行，那我可修不了。”
    月无眠有些失望，紧接着却听到一声大喊。
    “有了！”
    “有什么了？”
    月无眠瞬间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东海之滨有一位蛟女，我听说啊，她的眼泪可使琴弦重续，琴身愈合，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了，小葫芦。”
    “诶？小师妹突然这么客气，我倒有些……”
    “小葫芦，你帮我关注一下何……师兄的状况，如果你看见他了，记得通知我一下。”
    “放心放心，我懂得。”
    月无眠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笑得有些……难以言喻。
    “抓住他！”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月无眠收了凝音石，向下一望，正看见一群强盗在抓一个小男孩。
    她本来不想管闲事的，但偏偏那个小男孩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对着她的方向，扬起了脸。
    月无眠惊得差点从金鹤上摔下去。
    这这这……这是何慕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