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彼岸花

    月无眠没等白鹤出手，一下抛出金鹤，然后跃到了它的背上，向空中飞去。
    她越发觉得，何慕最后那几句话就是为了整她的。
    不然怎么偏偏对她说呢，害得所有人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是，何慕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了？还是说，他一直都隐藏着实力？
    如果说他一直隐藏着实力的话，那今天为什么突然暴露呢？
    实在是有太多疑点想不通了。
    不对——
    ——我现在就带她去昆仑之巅。
    ——小师妹，三日之后，我在昆仑之巅等你。
    如果以何慕御剑飞行的速度来看，最多天黑便可到昆仑之巅，为何跟我约定却在三日之后？
    ——记住，我还差三个人。
    三……都是三，意味着什么呢？
    我知道了，昆仑之巅的三星崖！
    想到此，月无眠赶紧操控金鹤，往三星崖飞去。
    天逐渐黑了下来，雾气蔓延。空气中有些许湿气，好像快要下雨了。
    到达三星崖后，远远的，月无眠便看到有一人，背对着她坐在崖边，风吹起他的衣衫，有种孤寂的味道。
    “小师妹，你来了。”
    “你都料到了，是吗？”
    何慕轻笑一声，道：“我知道小师妹你其实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说的。况且金鹤乃高阶法器，天黑之时你一定可以到达。只是，唯一不能确定的——”
    他回头，看着月无眠。
    “就是……你会不会来。”
    “我不是说了会来吗？”
    “你不也说了要献舞？”
    原来他还记得这事儿。
    “那个……”月无眠无意识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师兄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跳舞的。”
    何慕笑了笑。
    “也罢，小师妹那一套剑招，可胜过任何一支舞蹈。”
    月无眠没再接话。她刚刚已经把周遭都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她的本体。何慕究竟把它藏到哪儿了？他又想干什么呢？
    “小师妹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想师兄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何慕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看到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才又道：“小师妹，你过来陪我坐会儿吧。”
    月无眠没有办法，只得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然而真的就是坐了一会儿。
    可这一会儿未免也太久了吧。她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以前，这崖上的风呼啊呼的，吹得她真是寂寞孤独冷，从手心冷到了心窝。
    她不由得收紧了双臂。
    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覆在了她身上。
    她一看，原来是何慕将他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多谢师兄。”
    月无眠也不客气，反正以何慕的修为，这点小风根本就不碍事。
    “小师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何慕这次没有等她回答，便兀自讲了起来。
    “在一个叫安宁村的地方，有一个男孩，他有着温柔的娘和勤劳的爹，他们日子虽然清贫，但很快乐。”
    “男孩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可就在他十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那股力量发作起来，让他时而疼痛难忍，时而又力大无穷。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妖怪，要用火烧死他。”
    “几个修仙门派的弟子也来了，说他体内是魔气，必须杀了他以根除魔气。他娘为了救他死了，他爹也疯了。”
    “他一个人逃啊逃，逃啊逃，他也不知道究竟要逃到哪里去，只是本能地跑着。终于，他被追上了。”
    “就在他以为必死，几乎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救了他。他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几个追他的人就倒在了地上。”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他很害怕，伸手去拉她，却不小心扯破了她的衣袖。他看到，那个小女孩的手臂上，有一朵花的印记。”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彼岸花，也名曼珠沙华。”
    月无眠心中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男孩……居然是他？？？
    月无眠想起来了，当时她正好单挑完太玄门，心中憋闷，想着这掌门也实在是浪得虚名，结果就撞见几个仙门弟子在追杀一个男孩。
    她当时正憋着一肚子气呢，随手就把他们给收拾了。结果那个男孩居然拉着她不放，还硬生生扯破了她的衣袖，气得她当场就想把他给一掌拍死算了。
    但就在那一刻，她发现他体内竟然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这力量瞬间勾起了她的好胜心。于是她把这股力量给强行压制在了男孩体内。
    当时她还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她说，你这力量可真有意思，不过记得隐藏好啊，不然下次可没人来救你了。”
    对对对，就是这句！
    也就是说，那个男孩，还真是何慕？？？
    难怪他一个上元**，竟然能同时压制上元四级的白鹤和赵飞扬。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我居然救了一个杀身仇人？？？是杀、身、仇、人！这玩笑未免开大了吧？！
    “小师妹，你不想知道那个男孩后来怎样了吗？”
    我都知道是你了我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月无眠那个憋屈啊，只恨不得回到过去把他给弄死算了。但嘴上却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他怎样了？”
    语气生硬得就像是在嚼干瘪瘪的馒头。
    “他死了。”
    “哦，原来他就是……什么？你说他……死了？！”
    月无眠有些诧异。
    “死了。”
    何慕苦笑一声，有些自嘲地开口。
    “这样不也挺好？就像这团团的乌云，如果不散去，谁会知道，那里面还藏着皎白月光。”
    月无眠抬头，恰好几滴雨落了下来，落在她的睫毛上，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她忽然觉得，她有些看不懂何慕了。
    “小师妹，我今天可能说了些胡话，你不要在意。”
    “呵呵，哪里，我想师兄一定是累了。”
    “嗯，是有些累了。”
    何慕伸出手，雨滴打在他手心，“啪”地一下四溅开来。
    “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那……月无眠呢？”
    她终于问了出来。
    “被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等一切妥当，就启动封魔阵，将其封印。”
    “师兄有计划了？”
    “计划谈不上。只是……”何慕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微眯了眼，有些玩味地看着月无眠。
    “小师妹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哈哈……师兄说到哪儿去了！”月无眠又开始胡编乱造东拉西扯，“我这不是关心师兄你嘛！你看你，这么一搞，把白……不，掌门给得罪了，他还不得想方设法对付你？再说了，你好好一个正道之光，硬是跟各大门派形成了对立面，以后可怎么……”
    “无妨。”何慕打断道，“小师妹不要岔开话题。”
    “没有啊，我真的就是担心师兄你嘛。”
    月无眠尽量笑得很真诚。
    “担心我？”
    何慕笑了笑，尾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鎏金殿中的面粉是你弄的吧？”
    “我……”
    “月无眠的尸首，也是你第一个过来接的吧？”
    月无眠沉默了。
    这何慕，果然不简单。
    “师兄这么说，就是不信我了？”她语气中带了些委屈，“也是，这些日子师兄对我的关心，都是装的吧？”
    “也不全是。至少你的确替我挡了一剑。”
    “那……”月无眠开始顺杆子往上爬，“师兄要怎么报答我呢？”
    “小师妹想让我怎么报答？”
    “一命还一命。我救了师兄一次，师兄是不是也得救我一次？”
    “救你一次？”
    “怎么，师兄不肯？”
    “我可以救你三次。”
    ？？？
    买一送二？
    借一还三？！
    “不过前提是——”何慕眼中微光一闪：“不要妨碍我。”
    巧了，我还就是来妨碍你的。
    “所以师兄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计划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那就让我猜猜？”
    “哦？”何慕倒是饶有兴趣，“但凭一猜。”
    月无眠想了想，道：“这次来参加庆功宴的人中，达到上元**的除了师兄、白……掌门、赵飞扬、雪灵儿，应该就只剩下紫金门的少门主沈风，还有凌霄宫的大弟子花陌辰了。”
    “凌霄宫一向不问世事，要不是我……咳咳，要不是那魔教欺负他们欺负得太久了，他们也不会参加这次伐魔大战。而花陌辰来庆功宴，无非就是看看本……月无眠的尸首怎么处理罢了，其它的他们不会插手。”
    “所以无论是销毁或是封印，对他们而言没有区别。我想花陌辰现在可能都已经在回凌霄宫的路上了。”
    “至于沈风嘛，他可是个小狐狸，只怕纯粹是过来看热闹的，要损害三年修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何慕听她说着，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没想到小师妹平时不怎么出门，对这些事情倒是了如指掌。”
    谁叫她之前天天跟他们打交道呢。
    “我也只是无聊时，听别人说起罢了。”
    “是吗。”
    何慕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替她挡住渐大的雨滴，身子便又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拂过月无眠耳侧，她微微向后躲了躲。
    “所以，小师妹是想说……？”
    “我想说，即便算上赵飞扬他们三人……”
    月无眠抬头，直视着何慕的眼睛。
    “……你也还差一个人。”
    “而我，可以帮你找到这个人。”
    那一刻，何慕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明月星辰，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