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误会

    “小葫芦，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放心吧。”
    萧湖陆放下茶杯，凑近了一点，再一次压低了声音。
    “我都打听清楚了，霓裳师姐这次去庆功宴，是去献舞的。”
    “献舞？”
    “是啊。这次庆功宴可是十二年来，五湖三岳、正道同门第一大盛事，自然得有歌舞庆祝不是？你也知道，霓裳师姐的霓裳羽衣曲可是名动天下呀。”
    还歌舞庆祝？我死了就这么让人高兴？
    月无眠气闷，差点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小师妹，你该不会真的要去那庆功宴吧？”萧湖陆有些担心，“这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啊。”
    “所以才让你帮我打听啊。”月无眠轻声道，“小葫芦，等会儿你帮我弄几匹红色的布来，外加一些面粉。”
    “你要这些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想了想，月无眠又叮嘱道，“记得保密啊。”
    这保密的人嘛，自然就是何慕了。
    说来也奇怪，她伤都差不多好了，这何慕竟然还是每天过来，说什么除非她痊愈，否则他难以安心。
    谁管你安不安心了？
    关键是，每次都要装作小师妹的样子，她很累好不好？
    月无眠好几次都想趁着他输送真气的时候，一剑把他刺死，但每当她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何慕就像察觉到了一般，突然停了下来。
    这次月无眠终于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何慕沉吟片刻：“我感觉到，小师妹你的气息乱了。”
    ？？？
    这你都能感觉到？
    月无眠有些心虚：“啊，是吗？可能是太累了吧。”
    “可我觉得小师妹不是累了……”何慕直直地看着她，“……是见到我才这样的吧。”
    “你发现了？”
    月无眠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我曾以为，小师妹对我只是师兄妹的情谊，却不料，你是真的喜欢我。”
    喜、喜欢？
    “等等，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小师妹，我本来是想等你痊愈才说的，可是一直让你误会，对你伤害更大……”
    “你不要说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坦白告诉你……”
    “都叫你不要说了你是耳聋了吗？！”
    ……
    ……
    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我是说，”月无眠干笑了两声，“师兄你、可真是……语出惊人啊……哈哈……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她不耐地摆摆手。
    “小师妹……”
    何慕想要去拉她，却听到一声抽气声。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月无眠缩回手，却又被何慕强行拉了过去，他将她的衣袖挽起，那条长长的鞭痕便狰狞着暴露无遗，由于没有处理，伤口已经有些发炎。
    “怎么受伤的？居然也不处理一下？”
    何慕皱眉，拉着月无眠到桌边坐下，将她的手臂放在桌上，又用毛巾打湿了水，帮她仔细清洗了伤口，这才从衣袖中拿出一瓶金疮药，细细倒在她手臂上。
    有点凉，却很舒服。
    月无眠难得的没反抗，十足十地配合。
    她以前很少受伤，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偶尔受了伤就放着不管，反正她修为高，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
    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擦药。
    可见这身体确实不行，都两天了，不仅没痊愈，还似乎更严重了。难怪疼得她都有点睡不着觉。
    何慕一时间找不到绷带，就把自己的衣带扯了下来，替她包好，又嘱咐道：“这几天不要沾水，我给你输些真气，很快就会好的。”
    “我的身体是不是不能聚集真气？”
    “为什么这么问？”
    “哪怕有一点真气，我也可以自己调理。可你都输了这么多次了，我却连一点都没存留下来，”月无眠分析道，“这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何慕难得的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只是小师妹你的修为……呃，我的意思是，尚且还有待提高，所以真气难以停留，如果过多输入，反而会承受不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太弱了。
    月无眠叹口气，本来她还抱着希望，能借助外力聚集一点真气，看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
    得寻别的法子。
    “明天庆功宴，我可能来得比较晚，小师妹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我替你换完药就走。”
    “不用了。”
    月无眠一口拒绝了他。
    “你把药留着就行了，我会记得换的。”
    何慕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金疮药放在了桌上。
    等他走了，月无眠这才从衣袋中把当时从霓裳那里得来的法器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金色的纸鹤，精致玲珑。
    法器按照品阶，除了特级法器，即神器以外，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金、银、铜、铁、錫。
    这只纸鹤属于金器，是高阶法器。
    凭霓裳的修为，她怎么会有这种法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月无眠试着将纸鹤轻轻抛向空中，纸鹤一瞬间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然后逐渐变大，直到高过月无眠半个身子，才不再变化。
    金鹤扑展着翅膀，随着起伏的动作流泻出点点金光，将月无眠层层包裹，就像在她身上披了一层金色的羽衣，然后它乖巧地蹲了下来，示意月无眠坐到它背上去。
    等月无眠坐稳，金鹤便向外飞了出去。
    一出门它便展翅向空中飞去，月无眠也没想要去哪儿，就任它飞着。
    周边的景物快速后退，金鹤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白色的雪花擦过月无眠的脸颊，金鹤才停了下来。
    原来这是一座雪崖。
    茫茫的雪花呼啸着在空中盘旋，长青的松柏被白色覆盖后却显得更为挺拔。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赏过雪了。
    涅槃教总坛位于穿云峰上，气温和暖，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一场雪。有时月无眠来了赏雪的兴致，就只有去到百里之外的落雪峰上，来回挺费劲的，一来二去，她也就懒得去了。
    所以这次难得有了机会，月无眠打算随便看看。
    “呲。”
    细微的声响，月无眠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有人。
    她顺着声音小心地靠近，终于看到了，在林木深处，有一个人在练剑。
    他练得很专心，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靛蓝色的衣衫随着剑招上下起伏，纯白色的外袍鼓满了风，好像下一刻就要飞走。
    他剑招不断变化，好像很快，却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好像很慢，漫天雪花却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
    妙！
    月无眠只能想到这一个字。这个人的剑法，可不比她逊色啊。
    看来世上还是有高人的嘛。
    月无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练完最后一剑。
    “朋友。看也看够了，是不是该出来打个招呼了呢。”
    听到这句话，月无眠便大大方方从树后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刚来的时候。”
    月无眠笑了笑，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眉毛修长，鼻梁挺拔，嘴角微微抿着，眼神明亮但目光却很温和，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是个好看的人呢。
    “你不怕我学了你的招式去？”
    名门正派通常对偷师什么的事情特别在意，老是喜欢在各种招式前面加什么独门，绝密之类的声明，好像天底下就自己会似的，生怕别人学了去。
    “你要是能学会，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话我喜欢，是个爽快人！
    月无眠心情一好，就也随手折了根枯枝，挥了挥，还行，也算趁手。她调整好身体，将枯枝往前一推。
    “我记得你最后一招是这样的。”
    月无眠说着，身随意走，将枯枝转了个方向，又重新推出。
    “那如果是这样呢？”
    “妙！实在是妙！”
    那人眼中迸发出一点亮光，像是闪烁的萤火。
    “我之前那招去势虽然凌厉，但若一击不中，便会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而姑娘这一招却张弛有度，既不失了气势又留有回旋的余地，实在是高明。”
    “谢谢。”月无眠也不兴拱手作揖故作谦虚那一套，便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能创出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你也挺厉害的。”
    “过奖。在下……”
    “啊我得回去了！”
    月无眠一看天色，竟然快黑了。
    “对不起啊改天我们再认识，今天我还有重要事情，就先走了啊。”
    “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
    月无眠说着，赶紧找到金鹤，飞了回去。
    萧湖陆早就在等她了，一见她回来，急忙迎上来道：“小师妹你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可急死我了，只好在这里等你。”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东西呢？”
    “都在这儿放着呢。”
    “好，辛苦小葫芦啦，你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本……”
    话一出口，月无眠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教主的身份了，哪有什么东西能给人作赏赐啊。
    “赏、赏赐？”
    萧湖陆似乎也没料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这就尴尬了呀。
    算了算了，说都说了，硬着头皮上吧。
    “嗯对，只要你说出来，但凡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萧湖陆想了想，谨慎道，“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萧湖陆停顿了一下，“小师妹你再对我笑一下吧。”
    “就这么简单？”
    月无眠想起自己的那些手下每次听说有奖赏了，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地要什么金银珠宝，神兵利器，他却只是要我笑一下？
    月无眠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这样可以吗？”
    “……”
    “小葫芦？”
    月无眠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萧湖陆回过神，摸了摸头，“小师妹，你笑得真好看。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月无眠暗想自己还是太张扬了，暴露了可不好，三两句胡乱糊弄了过去，就打发他走了。
    明天，才是重头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