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当年旧事(五)

    “送走了？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原本就不大和谐的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江城画语气不善质问继母，宋氏平日看似温柔贤惠但真要下起手来，可不会心软。
    “料到你会如此，这是他留给你的书信。”宋氏将信递过去，后者迟疑片刻还是接下了。
    拆开信封，一枚冉推渔随时戴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伴随一纸龙飞凤舞字迹的书信，落入手中。
    冉推渔于信中简短交代了几句去向，致谢江城画的收留和照顾，提及那玉扳指要好生收藏，下次见面时会讨回来。
    “你此番所作所为有失考量，日后再做什么先过过脑子再付诸实践罢！”
    宋氏着实气恼，以前只觉得这继女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蠢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私藏男人的事要是传出去了，毁的可不止她一人的声誉，连带着江家所有女儿的清白也会被人诟病。
    “晓得了，绝不会再犯！”江城画自觉理亏，不愿多做口舌之争，收拢好东西就要转身离开。
    宋氏伸手拦住她去路，说：“书信看过便烧了，不要再留痕迹授人以柄，扳指你自己藏好些。”
    看不出宋氏还是个谨慎小心的，西宁候夫人的话鬼使神差在脑海里响了一圈，勾起江城画的探知欲望。
    “母亲现下可有空余时间陪我说说话。”
    嘴上说的温柔，实际行动却是使大力气把人直溜溜推进屋里，顺道关住了门。
    “你…你要做什么？”屋内灯火幽微，配合着江城画关门的动作，一下子昏暗了下来，阴森森的。
    宋氏被吓得一哆嗦，以为她要干什么杀人放火大逆不道的勾当。
    “母亲不比紧张，我只是有些事要问您。”说着，江城画跑上阁楼去拿笔墨纸砚，楼梯拐角处不忘招呼宋氏，“这事我早晚都要问的，母亲若是现下离开，我也会追到你住处去。”
    “你快些！”宋氏大概是明白了她要问什么，语气沉着。
    常年不居的阁楼有着股霉味儿，门窗处偶尔漏风的地方让光源打了进来，照亮黑暗的一隅。
    宋氏就如此静悄悄坐着打量四周，像是罪犯等待审判，期望着有朝一日走出这漫无边际的牢笼。
    不一会儿，江城画端着文房四宝下来了。
    宋氏坦坦荡荡道：“你是想问你母亲之死罢？有什么尽管问出来，我也不藏着掖着。”
    世人都说她行为不检害死原配，可她也不过是被男人带回家见正妻，想要替孩子讨个名分。
    她也是名门千金啊。
    她当年也是书香名邸、钟鸣鼎食之家的候府嫡次女。
    可偏生就瞎了眼看上江回凉，二人纠葛不断间稀里糊涂有了孩子，家族唾弃将她逐出宋家。
    走投无路之下求江回凉给她个名分，她也死了心不再奢求什么，打算伏低做小规规矩矩做个妾室，只求孩子有个名分。
    可惜天不遂人愿，霍惠卿离奇死了，她又稀里糊涂背了骂名。
    “我那时年幼，只记得你们争吵过，却忘了你们具体争吵了些什么。你仔细回忆回忆，你们都吵了什么？”
    江城画也不啰嗦直奔主题，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是在怀疑你母亲死的蹊跷吧！”宋氏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指出江城画的意图。
    难道其中真的藏了什么隐情？还是宋氏故意诈她，有其他意图？但细思来，都问出了口，也就不怕她告密。
    继女思衬着不说话，宋氏也不在乎，说：“不要多心，我也怀疑你母亲的死根本就和我没关系。”
    被人指指点点过了这么多年，宋氏终于是敢在人前说出心里话，无惧旁人目光。
    江城画：“何以见得？你发现了什么？”果然在母亲死的蹊跷这件事上，西宁候夫人没有骗她。
    “你刚才问，我们具体争吵了些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你母亲从始至终都阴沉着脸做在主位上。”
    十三年前的宋氏未被逐出宋家前也是个娇生生的美人，养在深闺成日吟诗作对、插花风雅，不识人间险恶。
    后来挺着肚子上门厚颜无耻，只为求个名分，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清晰地见识人心险恶，而这险恶正是来自夫妻间。
    “夫人，今日来于你商量个事。”
    十三年前的的江回凉正值年华，还是京城中玉树临风、俊美无俦的翩翩佳公子，说话也自是一段风流不羁。
    像是见惯不怪丈夫的放荡，也有可能是习惯了丈夫时常带女人回家的场面。
    霍惠卿坐在主位未曾动一下，以手扶额支撑着低垂的头，声音沉闷道：“是要给这小娘子求个名分？把你家城郊那处五十亩地的庄子给我，就是要把她八抬大轿风光抬进江家门，和我平起平坐也未尝不可。”
    江家城郊的庄子都是皇室赐予，虽不能买卖但光是收佃农的粮食，每年也能拢上一笔价值不菲的钱财。
    霍惠卿这样狮子大开口，江回凉自然是不会答应。
    “不行，那处庄子决不可能给你。我的然儿是天上明月皎洁，绝不可能被你如此羞辱，还是用用庄子钱财来羞辱。”
    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的宋氏也就是宋然，听了夫君这番维护自己的话，感激涕零。
    可以后来打理后宅，经历了财米油盐，宋氏只觉得那段话简直是在糊弄鬼，鬼都不信的话她当时脑子进了水，会激动的不得了。
    “停，不用和我感慨你的风花雪月化成枯枝败叶的事儿。我只想知道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到底缘何吵了起来，搞得大家不欢而散。”
    江城画不是太想听继母的心理变迁，索性木头桩子打断。
    “好叭！”
    唯一的听众对自己昔年情事不感兴趣，宋氏悲伤缺也只能忍着，继续回忆当年的事。
    “既然割爱不了，那就好生寻个别处宅院给这小娘子安胎。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也算是你江家的骨血，照样能入江氏族谱。”
    既然谈不拢，霍惠卿也就不和他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