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当年旧事(四)

    虽知晓了一段皇室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但母亲过世的真相依旧是深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一切都还等着江城画这做女儿的去刨开。
    往事随风散，斯人已矣，想起来当年在母亲身旁伺候的竟然是半个人也寻不到了。
    光是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时辰过去大半，纪厚宜尚未归府，江城画也不便再等，只得道声告辞。
    时值风雪大作，小姑娘亦是撑伞踏雪离去，天地邈邈独留一段傲然风骨，屹立不倒。
    “这话下去她会信几分？你敢断定她会去追查真相。”
    目送江城画远去，靖安殿下的心里还是不大踏实，眼前这姑娘再有脾性，也只是个二九年华的闺阁小姐。
    “四分总是有的。”
    西宁候夫人回了她一句，又不紧不慢吩咐下人去看看郡主回来与否，转头道：“她母亲之死的确是匆忙，其中颇有蹊跷。你我二人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指引，做与不做全看她如何，非外力所能改。”
    嘴上说着，但西宁候夫人还是认为江城画大概是会去追查霍惠卿死亡真相的，原因无他，这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最注重情感，是个天生的情种。
    “那你也是在赌喽！”靖安殿下起身拢了拢袖子，“纵然查出来是宋家下的手，她一没任何倚靠的娇小姐又能如何。于宋显照而言她不过一蜉蝣，微不足道。”
    “那我便借她倚靠给她支撑，去蚍蜉撼树，蝼蚁噬象。”西宁候夫人觑了眼带血的帕子，只恨自己时日无多，再不能为女儿做好打算。
    也只能依靠江城画这微乎其微的外力，替女儿拖延段时间，让宋家的视线暂且收回，西宁候府的日子才能稍稍好过，有一息残喘之机。
    “你这又是何苦为难一孤女呢。她要是知道了你算计于她，你女儿日后与她如何相处…”
    听着下人来报郡主得了赏赐归府，西宁候夫人也是喜出望外之态，靖安殿下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转了十八个弯咽了回去。
    是了，她也参与进了算计故人之女的行列，又有何颜面有何资格去劝挠他人。
    况且，不出三月，西宁郡主也要成孤女了！
    迎风面雪策马归家，打算从后门而进，不饶了谁的清净。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许久是去何处了？”
    还未下马，门口就站了个面色阴沉似阎罗的人物挡住了去路。
    江城画定睛一看原是许久不见的父亲站门中央质问，心下也是惊奇他怎么会想着管起自己来了。
    见女儿不理他，江回凉脸色是更难看了，“要出阁的人了到处闲逛，寻些将死之人，要不是今日除夕，我看你是连这个家门也不想再踏半步了！”
    一侧随着等了许久的管家，忙使眼色让江城画下来，自己则牵马去也。
    “成日抛头露面江家的脸被你丢尽也就罢了，你是想流言蜚语传进了宫，惹怒圣人株连整个江家你才肯罢休…”
    头一次见这可有可无的父亲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江城画惊奇的不得了，难不成是被人换了魂？
    江父走前面训斥着女儿，一转头就瞧见她活见鬼的表情，简直是怒不可遏。
    “江城画！！！”
    不得不承认这官复原职的忠勇候府世子，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忠勇候。
    虽然上了年纪，这中气却是十足的，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吓得不远处的宋氏母子三人也是一动不敢动。
    “是，父亲说的话女儿全数记下了。”江城画低头认错，只想赶紧结束这煎熬。
    偏生江回凉就不如她愿，不依不饶追问：“记下了，记在何处？”
    这大女儿平日瞧上去最老实，是个知错善改的，但花花肠子却是最多的。面上恭顺沉稳认错，心里还不知道在骂些什么呢！
    “父亲的教训自是奉为圭臬，镌刻于心。若是思行松懈违了礼数，就于心中冥想默念，以时刻惊醒，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话听上去格外有理，态度也是尊崇不已，但细品下来却是污七八糟的一团糊弄话。
    “父亲…，您这归府许久，怎的还在此处吹凉风？母亲备的饭菜都快冷了…”
    幸而江姣姣出了声，打断江回凉欲再次发作的火气。
    可算是得救了！
    江城画心中长舒一口气，觉得没白让江姣姣夺了个才女的名头。
    女儿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就比如现在，江姣姣柔柔细语抚慰老父亲心中伤痛，一边站着不吭声的江城画，光是让老父亲看上几眼，就会莫名火大。
    “女儿晓得错了，还请父亲饶恕！女儿这就回去静思己过，直到您消气为止。”江城画行了一礼，也不管那人同意与否，颠颠就跑了。
    路过江城筠身旁，意外收获了一枚迷恋崇拜的眼神，江城画只觉得又作孽了，教坏小孩子。
    “哼！不成器的…”江回凉恨铁不成钢，直想把人拉回来家法伺候。
    “父亲莫气，莫气，气坏身体可叫女儿与筠弟如何是好。”瞅两眼大姐姐远去的背影，江姣姣急忙温声安慰。
    收到姐姐示意赶紧上前表现的目光，江城筠不情不愿挪着步子，我做错了何事，为何要带上我。
    一口气直冲小院，生怕中途被逮回去，江城画一脚踹开了院门，这多少年也不管教子女，现如今是被什么东西砸开窍了，想起来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了。
    但这教训未免来的也太迟了些，边嫌弃边快速走向冉推渔在的屋子，想着去看看他伤口如何，可都结痂了。
    “冉先生…，冉先生…”
    转遍了整栋楼不见人踪影，对着一屋子的冰冷器具，思衬着他会到何处去，身后冷不丁出现了个人。
    差点没把她吓死！
    “母…母亲，你怎么来了？”江城画格外心虚，生怕冉推渔被撞见，传言是其词，主要是会害了他性命。
    “你在找被你金屋藏娇的那男子？”宋氏倒是面无表情，掏出一封信，“那男子已然被我送走了，不用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