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当年旧事(三)

    “我与两位夫人被拦在门外进去不得，只是隐约间听到你母亲质问的声音和摔东西的声响。我三人约莫又是等了半盏茶水的时间，你母亲面色不虞的出来，直奔宫门而去。”
    靖安殿下细细回想那日的见闻，微觑的双眸里添了层雾蒙蒙的颜色，而江城画却在思考这些话里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又有几分可信。
    若是假的，她也不必苦恼事情听听就过去了，断然也不会当了那出头鸟被人算计了去。
    但仔细推敲母亲当真会被丈夫带进门的外室女子气着，冲撞了胎气导致难产过世？
    若是真的，又该找何人求证，母亲匆匆过世前可留下了证据？而这些证据又是否被人抹去？
    “反观皇后出来见了众人，虽然面色温和也有说有笑，压抑住了心头怒火，但瞧上去也是奇怪的很。”
    靖安殿下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她从云里雾里的遐想中拉了回来，继续叙述旧事：“也就在那天夜里江府就传出来了你母亲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的噩耗，我与其余两位夫人也是心头一惊，但也不敢多言只当这是起意外。”
    千丝万缕捋顺看似简单明了的事倒好像是夹杂了万千算计，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被计算好了一样。
    怀疑犹如野草不起便罢，若是生了只需点春风就会化作烧不尽的野火，燎原之势，势不可挡。
    “那当年弹劾父亲的又是哪些人？又是以何罪名，会使得我父亲丢了候府世子之位，而我的祖父却也不想方设法保住这唯一的独苗？候府背后的江家竟然也能容忍侯爵之位就此烟消云散，他们连争取的机会也失了？”
    辰国虽再注重礼义廉耻，但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陛下也不至于听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就会随随便便裁撤了一事关多方的世子位置。
    年幼的她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奈何年纪太小，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于当年情况更是知之甚少。
    “领头弹劾之人正是当年的御史中丞，如今的御史大夫。据说这位御史大夫当年是个落魄书生，宋家也没嫌弃将宋氏偏支的一嫡女嫁予了他。”
    这下换西宁候夫人来回答了，“弹劾罪名有两条其一是忠勇候府贪墨军饷、抗敌不力、约束不了直属的行伍。其二才是指责你父亲，也就是当年的忠勇候世子宠妾灭妻、罔顾人伦。”
    靖安殿下悠悠喝了口热茶，道：“记得那年不光是御史中丞领着朝臣稀稀拉拉跪了一地以死相谏，要求严惩忠勇候府，就连宫外的国子监学生闹得也是不可开交。”
    “那陛下就任由他们闹下去？不曾管束？”
    江城画可不信帝王会任由一介臣子踩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让帝王颜面扫地。
    即使那帝王可上去是有些软弱无能，但维持天家威严也势在必行。
    “这你就不懂了，小孩子还是年纪太轻了。”西宁候夫人又抢过话茬，“咱们这陛下确实管了，但没成功。”
    “这是何缘由？”江城画百思不得其解。
    一说这西宁候夫人就来了精神，瞧了瞧四下，压低声音说：“咱们这陛下的宝座来路可是不大正，所以早些年几乎是受人胁迫，可以说当的是傀儡。”
    瞅瞅身为皇室中人的靖安殿下，江城画眨巴眨巴眼睛，这样说下去靖安大长公主当真不会生气吗？
    似是觉察到她探究惊讶的目光，靖安殿下冷哼一声，一腔不甘皆化作无奈，忆起皇室的荒唐。
    “她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那早逝的兄弟位置就来路不正，自然是会教坏当儿子的。”
    有了靖安殿下的开解，西宁候夫人继续道：“先皇天妒英才崩逝得早，连一道诏书都没有留下到底是要指定那个皇子为一国之主。所以稍有势力的皇子们就拉帮结派，相互攻讦，闹得那是一个鸡犬不宁、民不聊生。好在四方都有各个候府镇着，没让外敌有可乘之机，他们才能安心的在京城斗个你死我活。”
    “而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当今的陛下是当时几个皇子里最势单力薄，最不起眼的的。”靖安殿下突然又插了句嘴。
    “可偏生让他捡了个漏，兴许这就是天命！”
    被打断了话茬西宁候夫人也不恼，继续说着当年的风云事迹，“陛下那时不知道许诺了宋家怎样天大的好处，还顺道勾搭上了当时还未出阁的皇后娘娘。就这样向来遗世而独立的威宁候府就插手了这趟夺储的浑水。”
    “看威宁候府从中捞好处，所以其他几个候府也耐不住了，就选择战队各家皇子也好从中分一杯羹。这下打破了太祖立的规矩，大家也就不要什么颜面了。”
    这个江城画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些的，四大候府随太祖征伐四方才打下今日辰国土地，为防外臣乱政太祖就立了诏不许他们掺合储君废立之事。
    违者格杀勿论，只是时间久远了，太祖余威早已经随着历代帝王的荒唐和侯爵们膨胀的野心消散在烟雨中。
    “不愧是霍惠卿的女儿，一点就通。”西宁候夫人称赞道：“这站队自然就会有站错的，而忠勇候府就是站错的那一家。”
    “这是何意几大候府都站了队，怎么就忠勇候府错了？”江城画反问。
    “那是因为忠勇候府选的皇子最具临朝称制、荣登大宝的可能，而且两家打的不可开交时，忠勇候府可没少给威宁候府吃苦头，这样一来可不就成了威宁候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陛下坐上龙椅，威宁候府岂会轻易饶了忠勇候府…”
    听了西宁候夫人的解答，江城画可算是恍然大悟。
    忠勇候府的衰落都是参与了皇室的争斗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恰巧又碰上母亲过世，可不是又被人抓住把柄，好一通落井下石，恨不得赶尽杀绝。
    而陛下形同虚设，威宁候府要做甚也就随他们去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龙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