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当年旧事(一)

    翌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冉先生可起了？”清早，江城画端着早食扣门询问情况。
    “来了！”屋内冉推渔匆匆披了衣服来开门，“里面坐，江姑娘起的真早。”
    “除夕夜也要委屈冉先生藏在这逼仄小楼，不能和家人团聚了。”
    江城画有点过不去，四周晃了圈联想到自己要出门，便提了个补偿的法子，“你可有喜欢的吃食，我去为你买来，也当是补偿。”
    吃着早饭的冉推渔忙摇手，咽下食物，说：“不必！你是要出门去？”
    “阿宜独身一人在京城我不放心，我去看看她！”瞧着冉推渔不置可否的表情，江城画还以为他是怕她回来晚，随即安慰：“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陪你守岁！”
    “你…早些回来！”
    本想和她说说方才门派弟子传来的，坊间一夜流传开来的闲言碎语，但又觉着今日除夕，于她聊这扫兴的话题不妥。
    一句“你可知流传开的闲言碎语”随着早饭咽下了肚，取而代之的是句关切。
    全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江城画，傻傻回答：“那是当然！”
    作别伤人，江城画径直去后院牵了匹马，朝西宁候府上去了。
    时值候府的奴仆更换桃符，打理门庭，远远便瞧见江城画纵马而来。
    西宁候府的管家立刻迎了上去，道：“江家小姐可算是来了，郡主已在后院候着多时了！”
    “那就有劳福伯把马牵到后院！”江城画笑着谢过，轻车熟路径直去寻纪厚宜。
    府中主人常年不居，虽有下人打理着却也依旧是冷清，缺少了人间烟火气息。
    “画画来了！”
    才到门口熟悉的中年女音就传了出来，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西宁候夫人来了。
    贵妇人云鬓凤钗，花颜容貌因常年伤病缘故却是带了些憔悴，西宁候府夫人欢喜上前拉着江城画的手，仔细端详了好一刻。
    “见过姨姨！”江城画亦是高兴得敛衽行礼，“姨姨是何时来了京城，也不叫人通晓一声，我也好来走动走动。”
    当年霍惠卿过世引发江家被贬，身为“罪魁祸首”的女儿江城画自是不被亲爹后娘唾弃，年纪不大的一女孩儿让其自生自灭。
    有次西宁候夫人到江家做客，偶然间瞧见这孩子过得苦楚，生病了也没人请大夫就硬抗着。
    为她日子好过撑到祖母来，西宁候夫人便认了她做干女儿。一转眼，小萝卜头也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开春后就要嫁人了。
    压着心头伤感，西宁候夫人打趣道：“我瞧着你馋我府上的吃食是真，来走动是假罢！”
    在西境时，江城画最喜欢西宁候府的膳食，时常去蹭吃蹭喝。西宁候夫人会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瞧姨姨说的，我是真的惦记您嘞。”江城画搀着人边走边撒娇，西宁候夫人被她逗的咯咯笑，要是换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们才是母女俩呢。
    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江城画才发现纪厚宜不在，便问：“来这许久，阿宜怎的不见了踪影？”
    “宫里来了旨意，宣她进宫商讨朝事！”
    一提这西宁候夫人就头疼，这明摆着那里是商量国事，摆明了是被叫去敲打。夫君早逝，女儿羽翼渐丰，天子嫌隙猜忌西宁候府举步维艰呐。
    腊月廿八就封朝了，现下还会有什么朝事要在除夕宣进宫说的。江城画可不觉得陛下是爱臣如子。
    知晓西宁候夫人头疼什么，江城画安慰说：“我再此陪着姨姨说些话，阿宜也就回来了！”
    “嗯！”西宁候夫人点点头，示意侍从退下，身边心腹也是到了厅外候着。
    此番动作必是有大事要说，江城画率先开了口：“姨姨是有何重要事要说吗？”
    “眼看着画画要出阁，但对有些事还是一知半解，所以我就多嘴说几句。”西宁候夫人直愣愣盯着她，思衬片刻又问：“画画觉得晋王如何？”
    要是她觉着未来夫君不错，是个值得可托付终身的，西宁候夫人便不说。反之，先一辈晓得的消息也该和小辈说说，长长记性。
    毕竟知晓这些陈年旧事的，流放的流放，死的死，再不说也就没机会了。
    四周无人，江城画问：“姨姨是要听实话还是…”
    “实话！”
    掂量好词汇江城画才道：“嫁予他大概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至于其他我无从得知，暂且不好说什么。”
    西宁候夫人又问“那你打算嫁了他后该如何？相夫教子还是逆来顺受？”二人订婚，旨意方下就互打得生死不明，她不是不知。
    “我暂时没有打算，先等着成了亲再说罢！”西宁候夫人所说的事她不是没有想过，思来想去只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下手后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处理痕迹。
    试探完成，夫妻俩注定是怨偶，西宁候夫人才放心大胆说，“你年幼时母亲便过世，诚然画画是不知晓其中弯弯绕绕，姨姨便把知道的告诉你。往后行事你心中也好有一杆秤。”
    弯弯绕绕？
    母亲的死，还藏着其他缘由？
    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恍如一道惊雷劈中，江城画怔怔地说不出来。
    “霍家惠卿，陛下亲封安平郡主，母卫国夫人乃陛下亲母之妹，父骠骑将军一代天骄，战死沙场。就如此优渥千娇百宠的贵女，就是不长眼偏瞧上了你父亲那不成器的男子。”
    恰逢一股寒风穿堂拂面而来，吹得人瑟缩，西宁候夫人被吹得勾起病疾狠狠的一阵咳嗽。
    “你五岁那年瞧见了什么？”捂着帕子擦干鲜血，西宁候夫人转过头柔声问。
    江城画：“母亲挺着大肚子去了趟宫里，面色不虞回到家发现父亲带了另一个孕肚的女人回来，三人一番争吵后。母亲摔盏而去，半夜时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母亲撕心裂肺叫喊…下人告诉我母亲要给我生***了，但半个时辰后母亲就…”
    这些记忆如同烙铁般印在了江城画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