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宫宴(三)

    小黄门尚不知自己卷入了怎样的大事中，如实回答道：“此人是奴婢家的邻居，他也算是看着奴婢长大的。据说老连叔年轻时好吃懒做，一大把年纪才娶妻，只是后来他愈发好逸恶劳，连婶便带着孩子离去了。为此老连叔受了打击，成日精神恍惚……”
    “我不是，我不是……”马桑休慌了一把扑上前，死拽着靖安殿下的衣角辩解：“贵人，贵人信我。我绝不是什么老连，我就是马桑休，东海人士。”
    靖安殿下察觉到不对却又拿不出证据只能无动于衷，马桑休随即又指着小黄门怒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污蔑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说着就发疯一般扑打上去，要弄死小黄门，幸而距他不远的楚徽出手将他擒拿住，小黄门也见机跑到了远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威宁候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
    马桑休方寸大乱，随即对着威宁候道：“宋显照，威宁候你所作所为今日人不能收你，来日天定要你不得好死…”
    “放肆！天子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扰乱圣听，来人呐将这疯子拖出去！”皇后色厉内荏怒斥道。
    卫士方要入殿架人，皇帝却是抬手让他们出去，指着跪在角落瑟缩的小黄门问。
    “朕有话问你，此人当真是你邻居，你没有看错？你是何方人士，宫里可有人能为你证明清楚？”
    “启…启禀陛下，奴婢所言句句为真，不敢有半点欺瞒慌骗。”小黄门狠狠扣头，又看向颓势渐显的马桑休，道：“此人却是奴婢邻居，奴婢乃黔州人士，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往掖庭局里查看奴婢的户籍。至于人证，奴婢再也找不出…”
    “安耀你亲自前去，再看看可有这黄门的同乡户籍。”皇帝很快就安排了心腹前去。
    “马桑休，朕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是威宁候的管事？”
    马桑休颓废跪在地上，道：“草民对天发誓，草民确实是…”
    随即，他望见了宋家小姐轻轻抚摸头上的一根素银钗，嘴角含笑眼中却满是轻蔑。
    “草民确实是…黔州…人士。”那一刻他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自寻死路的话，眼中浸满泪水。
    原因无他，那只钗是他才到威宁候府当管事时的第一个月，领了酬劳为妻子打的。
    他的家中老小并未被候府私卫杀，只因他早做了准备，早在宋显照要动手的一月前，花钱请人假扮他一家。
    家中妻小早被安排回了娘家，万万没想到惠州距离东海千里之遥，宋显照还是抓住了她们。
    而宋悦薇头上的素银钗便是最好的证明。
    “大胆刁民竟然敢戏弄陛下，本宫看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下轮到靖安大长公主动怒了，自己将他带到驾前，却不想一切皆是瞎编。
    玩弄了帝后和重臣不说，她今后的脸面该置于何地。
    “陛下，臣愚昧损了天家颜面。臣请惩罚，但在这之前臣愿亲自处决了这大胆狂徒。”靖安殿下几乎是唰就跪下了，不要了长辈的脸面尊严。
    皇帝看着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得挥挥手让她处置。
    靖安殿下：“来人，将这无耻之徒带出廷杖，以儆效尤。”
    这会儿卫士是终于将人拖出去了，反观方才还大吵大嚷的马桑休全然没了声响，如一摊烂泥被拖拽出去。
    随即棍杖声接连不断响起，须臾就有卫士进来通报，人断气了。
    “陛下，臣识人不善损了天家颜面，愿请赐死！”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让边上处理好了伤势的江城画心头一惊，方才做的是对是错。
    “陛下，奴婢查到了。这小黄门确实是黔州人，也带来了他同乡的宫女。现下真在外面指认。”安耀气喘吁吁回来禀报。
    少倾，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宫女吓得跟软脚虾一般进去，先是瞧瞧跪地上的小黄门，再看看安耀。
    才噗通跪地，小声道：“门外那人却是同乡的连叔。”
    这下好了，换作靖安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了。
    “姑母可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差点误了大事。”陛下很是不高兴的责怪，但靖安殿下又毕竟是个长辈，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
    “臣知错！”靖安殿下行礼，道：“臣识人不清险些危害到了社稷，臣自请去皇陵思过。为历任君王洒扫，在宗庙祖宗排位前静思己过，至死不再踏进皇城一步。”
    不知如何是好的陛下：“皇陵苦寒，姑母年纪大了，便等辞儿修儿大婚过后再去不迟。”
    “臣无颜再见各位，明日一早便离开。”靖安大长公主拒绝了，打定主意要走，说完更是兀自离场。
    场面又恢复寂静，皇帝本想就此散了，又奈何还未安抚今夜来的二位重臣。
    还是皇后会来事，顺着皇帝的意说：“陛下，臣妾看这菜都凉了。不如让人撤了重做，也好让各位好好歇一歇。”
    “嗯！便照皇后说的做，诸位卿家也好生歇息片刻。”可能这就是皇后唯一的好处了。
    “方才你是故意将锅子打翻的吧！”
    搀扶着江城画在外吹着冷风，纪厚宜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看看受伤的左手，江城画也是无可奈何，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
    说出来谁敢相信这是陛下授意她做的，还是陛下亲眼看见她做的。
    方才审问的状况胶着，所有证据都直指威宁候有狼子野心。可他纵然是有又如何，宋家树大根深，早已经被皇室养成只恶虎了。
    陛下现在估计也是没有要动宋家的打算，就只能以眼神示意江城画这未来儿媳做点什么，打破这不好看的场面。
    那时的江城画正专心往锅子里放肥美的牛肉，根本无暇顾及几方人马的一顿扯皮。
    但架不住有道视线直晃晃照过来，抬头一看是陛下再看右手边的赵沉霜，但人家根本是作壁上观装作不知。
    恰好江城画这倒霉鬼撞上，那就让她来做点事，缓解缓解气氛。
    无奈，她这才大义打翻滚烫的锅子，烫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