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宫宴(二)

    如此听来，人证物证齐全，私吞钱税，败坏了朝廷声望，于君不忠；苛捐杂税，算计百姓不义，且易激起民愤更是其心可诛，莫非威宁候这就要下台啦？
    久坐不语的皇后一席话，打破江城画的猜想。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因人一面之词而伤了陛下的肱股。纵然威宁候犯了天大罪过，陛下也应派御史前去东海调查取证，再罚不迟。若是因着片面之言诛杀重臣，叫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
    身居高位皇帝也不是没看出自家姑母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纵使再真宋显照也盘踞东海多年了，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
    “威宁候，你可知罪？”陛下没有理会皇后的说情，反而有些动怒。
    天子一怒，众臣皆跪。
    宋显照照旧是侠肝义胆忠臣模样，说：“臣不知，也不认这莫须有之罪。从始至终都是靖安殿下一人自说自话，人证都是哆哆嗦嗦说不出半个有用的词眼来，这罪臣不认。”
    身为好外甥的楚辞这时候自然是要出来说情说情了，也好给二位大佬找个台阶下来。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威宁候说的有理。众口铄金，何况在此的只有一个人证，但儿臣还是想请父皇再让人证来当场对峙。还威宁候清白，以不至于让陛下失了英明，被人所谈论。”
    江城画：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照你这么说下去，胳膊肘往外拐下去，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吧。你老爹把位置给了你那可真是活见鬼。
    皇帝也被弄了个没脾气，揉揉眉头后挥手，示意把人再传上来。
    “马桑休是吧？你且好好认认本候，可是你家主子？你可是本候府上的管事？可要考虑好了再跟在场的列位说。”
    这次是轮到宋显照做不住了，盯着那瑟瑟发抖之人就是好一顿语气之间的威胁。
    这么一吼，马桑休那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差点是被吓得裂开来。
    左面瞧瞧面色不善的威宁候，右面看看面无表情的靖安大长公主，心中两面为难，颤抖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照这拖下去也不是事，还是皇帝以眼神示意了长子，韩王楚徽这才出来审问。
    楚徽拱手领命，问道：“我且问你，你从前可是威宁候府的管事，可在威宁候府办事？你只管回答是与不是。”
    “是…，小人确实是威宁候府的管事。”一句话马桑休差不多是分成了十八个调，才说齐全。
    “你为何携带账簿出逃？账簿记载可是真？可是因为靖安殿下所说的你撞破了威宁的谋逆之事？”楚徽也不作停顿，继续问。
    “草民带账簿出逃只为保命，还请贵人做主。”
    马桑休狠狠磕了好几个头，才道：“去年冬月，威宁候从一乞丐身上得了门比私扣赋税之事来钱财更快，还不易让人察觉到买卖。”
    倏然间皇帝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问：“什么买卖？”
    “种植一枝杆碧绿开白花结碧果之物，此物加以熬炼萃取成黑色分药膏。此膏同五石散一般有奇效，加在茶水饭食中吃下去，只消一日便会成瘾。威宁候派人将这药膏下在城中富户纨绔的饮食中，使他们哭爹喊娘的上门求药再敲诈大笔财物。”
    “没成想此事闹大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刺史大人耳朵里。刺史大人随即找上我问可有此事，却也不想大人与我私下见面盘问，被威宁候怀疑就此惹上了灭门惨祸。”
    说及此处，回忆起伤心事马桑休竟是当场哭泣，泪如雨下。
    “草民一家老小皆是命丧威宁候府私卫刀下，无一幸存。”
    皇帝脸色不好看，凝重问道：“此事可是当真？”
    以前只知道宋显照贪墨赋税，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用到宋家人的时候还在多。
    没想到居然敢养私卫了，这是要造反？只怕下一步离屯养兵甲也不远了。
    “草民以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不敢作假。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还亡人一个清白真相。”马桑休一遍遍扣着头，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放肆！”皇后蓦然是先一步陛下发了火，难以置信地斥责威宁候。
    “大胆威宁候竟然敢忤逆大辰国律，做下如此贪赃枉法之事。本宫且问你，你可知罪？”
    威宁候夫人也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忙站出来说：“陛下娘娘明鉴，夫君绝无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一切都是这宵小污蔑夫君，为的是摸黑宋家，离间君臣一体之心。此人，对，此人一定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这下轮到马桑休表决心了，抹着眼泪哭道：“贵人明鉴，草民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人，就不可能是敌国的细作，绝无可能…”
    “哎呀！”
    江城画的尖叫突然打断了这凝重氛围，全场目光全部移到她的身上。
    她桌案上烧的滚烫的锅子倏然打翻，汤汁恰好淋在了她整个手臂上，整只手肉眼可见的通红，像是要熟了一般。
    “快，传太医。”陛**旁的近侍最先反应过来，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端冰来。”
    一声呵斥才让吓呆的宫婢太监回过神，这场焦灼的审问也就结束了。
    随即宫人端着大盆冰水，就在大殿上为江城画倒饰，太医几乎也是很快就来。
    殿里就江城画那被挤作一团，人满为患，却也是不敢出声，其他地方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老连叔…你怎么在这儿？”
    一小黄门突然在马桑休面前停了下来，神色语气中颇有股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此话一出，全场更加寂静，唯有陛**旁的近侍又开口指责：“你是那个宫里的，如此不懂规矩，竟敢在大殿上大呼小叫。”
    那小黄门被吓得一哆嗦，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
    倒是陛下耳聪目明，问道：“你方才叫他什么？你认识他？”
    皇帝一问话，小黄门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壮着胆子回答：“奴婢…奴婢认识他。”
    皇后仿佛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问：“他是你什么人？怎么认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