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宫宴(一)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还冷冷清清的设宴大殿可谓是被王亲贵戚塞的满满当当。
    跟在靖安殿**后，迎着众人或是探究，或是讽笑的目光，江城画觉得自己活像只猴子，心里不是很舒服。
    位次依照嫡庶尊卑，按国戚外臣分布，江城画尚未入皇家算是外臣，且父亲品阶今非昔比又沾着西宁候府的光，位次比他人考前些。
    “待会儿少说话，多听多看。”边上挨着的纪厚宜提点旧友，道：“若是真的有人问话，你只管装傻充愣，这本事不用我教你罢！”
    “不用！”江城画摆摆手拒绝，心里想着今夜会有什么样的大事。
    “陛下，娘娘到！”
    随行小黄门高声唱喏，臣子家眷皆行礼问安，皇帝依照礼节惯例回臣子。
    一番冗杂礼节众人才入席而坐，宫婢抬着佳肴美馔糕点大排长龙而入，齐齐摆上桌。
    “众卿为社稷操持奔波，为黎明百姓谋大福，趁此年岁将至佳季，朕敬各位一杯。”高坐台上的陛下举杯祝贺，邀肱股臣子满饮，面上看不出来有多高兴。
    台下臣子也不敢怠慢，举杯应和说着陈年老词。满饮一杯尚才开宴，大伙儿才摆开袖子开吃。
    饮食精致美酒香醇，可偏就有人不愿意好好享用，偏要闹个大家都没有胃口。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最先出来败兴的竟然是靖安殿下，方才有狐裘遮掩，江城画竟然没有细看清她的穿着。
    发冠高盘凤钗横插，裙裾衣袍也是辰国最尚崇的黑色，衣裳金线绣织凤纹若隐若现，这摆明了是重要场合的穿着打扮。
    “姑母有何要事，直说罢！”帝王捏了捏青玉瓷酒杯，等着下文。
    “臣要状告据守东南多年的威宁候，管束不严纵容属下鱼肉乡里，侵吞良田，目无王法，实在放肆。”靖安大长公主一扬衣袖，不卑不亢指责道。
    被指责的威宁候宋显照倒是云淡风轻，甚至还轻笑一声。
    “姑母慎言，我大辰诬告功臣可是要腰斩的大罪。”陛下索性放下了酒杯，郑重其事道：“再者空口无凭，朕也不能听信您一面之词，你可是有什么证据或是误会。”
    这位亲姑母因丈夫意外身亡，记恨了宋家多年，要是拿不出什么实质证据，也就只能算她被左右小人蒙蔽了心性。
    “臣自然有证据！”靖安殿下从袖中掏出两本账册，说：“我大辰国税最是仰赖东南一带的渔盐卤煮和外邦商贩的丝绸茶税。此两本账册乃是一阴一阳之账，臣废了许多心力才拿到。”
    “呈上来朕看看！”
    国库空虚多年，养兵御敌已然疲惫，造成如此困境各个封疆大吏可谓“功不可没”，这些事儿皇帝心里也是门清，无奈找不到借口证据。
    宫人连忙呈上，皇帝翻阅账册面目无变，只是询问威宁候：“事已至此都火燎眉毛了，国舅可要辩白几句，以免让宋氏蒙受不白之冤。”
    遭了帝王提名，年逾五旬的威宁候才慢慢当当起身，说：“臣自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行的正坐的端，又岂是一介面目狭隘的妇人能污蔑的。况且陛下天纵英明，明察秋毫，定能还臣一个清白！”
    言下之意就是靖安殿下因着陈年旧恨在胡乱攀扯你喽，她是在血口喷人喽！江城画瞧着面前青绿色的糕点，觉得这话挺有毛病。
    无奈，帝王只能又看看姑母，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新发现。
    “早就料到威宁候会有这一说，臣幸而备了人证。陛下可否人人证上殿当场指认。”靖安殿下也不同她多做口舌之争，直接就要拿出杀器。
    “威宁候意下如何？”陛下变换称呼，询问道。
    宋显照自然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说：“陛下只管宣人上来，看看臣是如何目无王法的。”
    “传！”
    很快一粗衣麻布身材畏缩矮小的男子传上了殿，那男子瞧着满眼贵人，又不自觉往后瑟缩退步。
    “草民马桑休拜见…陛下…娘娘。”压抑住恐惧，马桑休磕磕巴巴道。
    靖安大长公主色厉内荏道：“此人乃是威宁候府上最得意的管事，常年帮威宁候料理各路商税，负责记录阴阳账本。威宁候可还认识？”
    “本候为陛下打理偌大东海，成日里要抵御贼寇不说，更要勘察税务重事。岂会如靖安殿下一般成日吃茶插花记得这些宵小名姓？”威宁候死不承认时，还不忘阴阳怪气靖安大长公主一把。
    “是吗？”靖安大长公主冷冷一笑，说：“马管事，你的主子说不知道你。你还不抬起头让他好好看看，瞧个清楚？”
    “是！是！是！”马桑休身体抖的如筛糠一般，缓缓抬起头。
    “本候不认得此人！”威宁候不屑道。
    而正对上宋显照凶神恶煞要杀人般的眼神，昔日阴影重上心头，马桑休当即被吓得怪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下换陛下不耐烦了，直接简洁明了说：“姑母这弄的云山雾罩的，朕同其他卿家不是太过明晓，姑母直说出来罢！”
    “是！”靖安大长公主道：“方才臣呈上的阴阳账簿，阳账记载历年交与朝廷的税款，阴账载这些年实际所收税赋。至于臣有没有说假，陛下大可请来户部尚书一看便知那本是阴那本是阳？”
    “那靖安殿下又是如何知晓这两本账册的，关面前这马桑休又有何事？”纪厚宜配合着接过话头，好奇道。
    靖安大长公主：“今年开春本宫前去东海祭拜亡夫时，听当地百姓商户叫苦不迭，心中也只是好奇。没成想就在要离去归返京城时，遇见了这被人追杀的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马桑休。”
    “他自称威宁候府管事，无意撞破威宁候的谋逆之事又被同僚陷害，受了主家猜忌才会有此下场。为求保命马桑休主动将这两本账簿交与我。”
    “得了这物件，本宫自是不信威宁候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忙派人核查马桑休身份，经过威宁候府下人和东海富商百姓指认，马桑休却是威宁候管事。此间本宫还意外从商户那里得知，东南一带苛捐杂税一年更甚一年，但朝廷收上来的税却是十不存一…”
    纪厚宜继续配合着问道：“如此一笔钱财，从商户手中收上朝廷却没拿到，这些钱到底去哪里了？又被拿去做了什么可是值得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