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冤家路窄

    “你到底把人弄到哪里去了？快点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撕破脸，把你告上顺天府？”
    宋氏可没有心情同她玩笑，打从当年霍卿难产而死，江父被御史台弹劾失去世子之位。
    江父就早已经对她厌恶到极点，稍遇不顺心之事怒火就全然烧在了她身上。要不是宋家还在，江父还需要倚仗宋家，她压根就不可能被扶正。
    这些年日子难熬她也看清楚了丈夫的真面目，她的好夫君不爱任何人最爱自己。若不触及伤害他的利益他可以爱任何人，反之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
    当年温润如玉俊美无双的少年郎，罔顾世俗言论目光勾搭上她，让她与家人撕破脸皮没了来往，挺着肚子进了江家后宅。气死当家主母后受了弹劾剥夺世子之位，就恨不得杀了她泄愤，十几年如一日的煎熬。
    人到中年油腻不已的夫君靠不住，唯一能倚靠的就是这一双儿女了。如今儿女下落不明，丈夫爱搭不理很可能倒打她一耙，宋氏急得如同热锅蚂蚁。
    江城画淡淡嘲讽，说：“你亲手喂我喝毒药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为了重新被母家接纳不惜以我的性命为代价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儿女也会生死不明？”
    江城画于宋氏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母亲的死亡。尽管后来宋氏也曾教养她，也试图挽救缓和二人关系，但都无疾而终。宋氏最后也识趣的知难而退，对这继女不闻不问，二人关系没有形同水火，也没到温情脉脉时。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宋氏倒也爽快认错，说：“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我不是庙里高坐莲台无欲无求的菩萨，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是我要谋你性命，有什么事你就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人。”
    宋氏故作无恙伸手抹了抹眼角湿润，回忆起那日府里上下因大小姐遇刺乱做一团，她不甚上心的在花厅里围着暖炉喝茶看画本。
    也就是那时，多年未曾见面的同母姐姐，如今的皇后堂而皇之，贵足踏贱地的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只要她给继女喂一剂药，宋家就能接纳她，让她儿子袭爵，女儿高嫁，往后余生顺遂无虞。
    能有人助力摆脱当前困境，牺牲他人性命又不伤及自身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宋氏想都没想地爽快答应了，口头诺言很快付诸实践，宋家就立刻派人送了金银玉帛来，还让她找个日子回家看看。
    和盘托出事件起因经过，宋氏倒也没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之势，只是静静坐着等江城画的答复。
    后者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盘算了日后当行之路。说：“筠哥儿年纪虽小却也应该启蒙读书了，那日他偷跑出门玩被我撞见。我就同他做了笔交易让他替我送信到城西的青冥书院，没想到没走一截就被他亲姐姐撞见。阻拦不了弟弟就只能尾随同去了，我以为以姐弟二人桀骜不驯的脾气被扣押个两三日也就被放回来了，没想到现在也没回来。估计是惹得山长大动肝火了。”
    “青冥书院？你认识那处山长？”宋氏几乎是惊喜的带了颤音，完全忽略了孩子被扣押的事。
    江城画：“山长当年屡次落榜日子过的清贫，我又恰逢启蒙母亲就请了来教我读书写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脾气还是如此暴躁啊。你若是不嫌弃就让筠哥儿以后去读读圣贤之道。”
    “当真？”
    青冥书院虽比不上出名官家办学的弘文馆，在京城里却也不差。先生也最是负责，春围中第也多有书院学生，宋氏托了好些关系也没能成功。
    但江城画的一封信就轻易解决了，宋氏可不觉得江城画会无缘无故帮她，问：“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尽力而为。”
    “条件我暂时没想出来，你就先帮我拖着宫里来的人就行。待我那一日想出来了，你再慢慢还我人情吧！”见宋氏神色惶恐不豫，江城画有笑着补充道：“反正不是要你和你儿女性命的事，我也要为往后留条后路不是。”
    “那就待你你想好了再同我讲。”心中大石落地，也该去接回孩子宋氏不再逗留，径自离去。
    处理好家中“贵客”，免了自身的头痛欲裂之罪。江城画好不快活，次日就伤势痊愈身体康健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换身打扮，穿街过坊直奔卫国夫人府上去。
    冬日朔风猎猎，滴水成冰，行人也鲜少走动，唯有街边小食摊上做些小生意的小贩依旧坚守。
    生怕跌个大跟头的江城画亦是小心翼翼扶着墙根慢走，不是她想遭这罪奈何前几日做的事情太过显眼，身体才好就套马去探望声名煊赫的外祖母，会惹得某些贵人不快。
    思量间，背后传来马蹄声阵阵，少年郎们肆意欢笑打马，穿过街市。
    “咱俩可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遇到。要去何处，我搭你一程？”棕红色宝驹停留在江城画身旁，探眼看去不是最擅阴阳怪气的晋王又是谁。
    “看不出我们平日五大三粗的晋王殿下何时也会这般心疼人了…”
    “子怀兄莫要取笑，咱晋王殿下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是！就是！”
    身边围了一群的少年郎们纷纷调笑打趣着楚辞。
    可真是活见鬼，挑着偏僻路走竟然也能撞上。江城画心底咒骂出门为何不看日历，声音尽可能柔和答道：“能在此相遇尽是天赐良缘罢了，臣女有些私事处理不便扰您清闲。”
    音色轻柔，姿态恭维，一点不像那夜动了杀气的女煞星。明明是气焰嚣张纵马扬鞭的快意女侠，却硬要扮样样精通的闺阁秀女，让人看着都累。
    “我也是闲来无事，送你一程左右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楚辞仿佛没听出来人**裸的拒绝和弦外之音，伸出手就要拉她上来。
    看他如此态度今天要是不答应，就走不了了。江城画只得扶上粗糙手掌，一个借力鹞子翻身，如雨燕亮翅漂亮上马，拽着楚辞衣角轻道了句，“去卫国夫人府上，有劳殿下。”
    后者露出得逞笑容，道声“无事！”身后随从的少年们也得了指令纷纷扬鞭催马，踏雪追随。
    一番岁月静好之像，于那晚互相残杀之事二人绝口不提，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殿下如此行事，和五岁幼童有何区别。”路途尚远，江城画在楚辞身后低语。方才她不是没看见远处裕王府的车撵，虽然那人没露面想必也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