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繁文缛节

    “你心里应当有了答案，不需旁人说道。”卫国夫人语重心长凝视着她，眼神里是对爱女的追思回忆。
    是了，天底下还会有谁无冤无仇想置她于死地呢？依稀记得那日昏昏噩噩，意识模糊间，继母宋氏端了碗药到她床前。
    手上止不住的发抖，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若死了不要怪我，活了也是你福气”的话。
    再想想那夜刀刀朝楚辞要害捅，现如今人活蹦乱跳的不行想必是要剑走偏锋用猛药才能挽回。自身就是现成的不可避免的试药人了。
    可惜那药剂量过大差点如洪水猛兽，要了她的命。
    “凉薄至此，还妄想能立储到底是陛下脑子有问题了，还是他们母子在痴心妄想？”江城画随意支着头，漫不经心拨弄宫里的赏赐，轻描淡写地讲着笑话。
    卫国夫人却是头疼的很：“你有闲情逸致担心朝堂之事，不如想想来年开春了嫁过去要如何在他的后院府宅里自处？那晋王与他的母亲从来就不是心胸开阔之人，你日后应该如何办？”
    卫国夫人不是没有去腆着老脸去求过皇帝，希望这血亲外甥能卖个脸面，取消了这荒唐婚事。
    然这位洞悉了一切却偏要装糊涂的天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柔声安抚了这位姨母后就没了下文。再后来几天，卫国夫人日日求见，皇帝被逼得太紧就直接闭门不见了。
    旁人指望不上了，就只能靠自己，卫国夫人对这坠入地狱的孙女心痛不已。
    “皇命难违，他若真是心胸狭隘到成日待在后院磨搓我，我也不是吃素的。”江城画安慰着外祖母，说：“再者，他难道真的不想荣登大宝了？成日家宅不宁，如何与他人争，他应当不会再动手害我。”
    听她分析的在理，卫国夫人点头以示同意，心中却还是哀叹这单纯孙女不知后院险恶，人心难测。哪家王侯将相的后院里会只有一个女人，人人都守着一亩三分地如何不会斗得你死我活？
    这外祖母久不说话，江城画却疑惑又起。
    不解道：“那日陛下说要削了晋王的亲王之位，如何到了现在还没见下文？莫非楚辞那夜要杀我不是泄愤，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为了保住亲王位置？可这样摆了陛下一道，他以后还想做储君无异于痴人说梦。为了一时荣华失了往后大位，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你可知晋王的亲舅舅昨日班师回朝，凯旋而归了？待腊八节至陛下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为了安抚宋家族人连晋王的幽闭也免了，为显恩宠宴会之事也一并交与晋王去办。估摸着到时候你也会去，让威宁候相看相看。”
    卫国夫人喝水吃饭般闲聊起镇守东南沿海多年，把持海业商税渔盐富庶业的威宁候宋显照。
    纵使威宁候行事低调，宋家族人也是悄无声息的在朝堂里做事。江城画虽身在北境，却与西宁候府纪厚宜往来密切故能常常窥探朝中风雨事迹，于宋家也有了解。
    其中关节一一想通，江城画随即心下了然，同明镜般无二，说：“原是投了个好胎！母亲正位中宫母仪天下，舅舅镇守一方，手上把着辰国最为重要的税收来源。连陛下都要卖点脸面，朝令夕改，连天子颜面都顾不上了。即使如此，这些年储君之位也是迟迟不定，这晋王委实是……”
    卫国夫人静静伸手止了她的话茬，说：“这些事你知晓就好，日后可不必说出来。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未等江城画点头同意，江令宣就火急火燎顾不得闺秀体面跑进来报信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险些被门槛跘的趴地上的江令宣道：“宫里来了堆嬷嬷，说是来教姐姐腊八宫宴礼节的。”
    可真是被自家外祖母说中了，宋家人真要见见她这未来外甥媳妇了，不知是福是祸。
    祖孙俩眼神交汇片刻，卫国夫人问道：“人到哪儿了？”
    “我来的时候还在母亲大人院里喝茶说话，现在不知情形如何了？”江令宣实话实话。
    “辛苦你了。”江城画笑眯眯拉着妹妹坐下，塞了她许多糕点。又朝卫国夫人看去想听听她有什么见解。
    后者见她不介意有旁人在场，不见外道：“你好日子到头了，你未来的婆母这就遣人来磨搓你，给你下马威吃。腊八宫宴上也不会太平啊！”
    辰国礼节之事向来繁琐至极，近几代君王身体力行倡导简化，才使得这宏篇巨制的繁文缛节简便简洁，可简化礼仪之事并未有书面成文的规定。
    要是皇后真的有意折磨人，搬出些往事故典，可有得自己好受江城画如是想。
    见外孙女怔愣许久，卫国夫人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着说：“宫里的人向来贪财好利，到时我多拿些财物打点，你再佯装配合着给皇后看了，事情也就过了。不必担心！”
    “不必！”江城画摆手拒绝，说：“宫里的人向来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以钱财将养只会让他们贪得无厌，愈演愈烈。这点小事我自有方法对付，您不必为我忧心。”
    “你既已成竹在胸，那我不插手就是。天色不早，接我的人应该是到了，我该归家了。”
    年纪大了，卫国夫人起身时动作踉跄幸亏江城画眼疾手快扶住，说：“我送送您！”
    卫国夫人没拒绝，拍拍她的手示意出发。
    “这些时日辛苦您天天来看我，气候愈发冷了，明日您就不要再来了，换我去看您。”搀扶着外祖母，思量着这几日恶劣天气，江城画略有心疼道。
    “那你可不能食言…”舐犊情深的柔软语气一转，变得生硬冰冷朝前边问安的嬷嬷，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外孙女打小没人教规矩，如今几位来了就有劳了。”
    领头的嬷嬷自然是听出了客套话里的警告，忙道不敢不敢。看了眼卫国夫人身边的江城画，却是神色惶恐，说：“礼仪授课之事耽误不得，晋王妃这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