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良夜难捱

    这位大长公主殿下，也不问缘由直带着人夜扣宫门，誓要讨个说法。
    “晋王，说说你干的好事吧！”
    堪堪从福宁殿批完折子，就要赶来理这些个烂事的帝王着实不大爽快。
    “陛下莫要大动肝火凭白伤了身子，当务之急是稳住江家的小姐才是，以免伤了皇家颜面。”靖安大长公主颇为厌恶的瞧了眼一言不发的楚辞。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为娘的因着点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能害的人一尸两命，现如今儿子竟也能叫人干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皇帝嗯了声算是受了亲姑姑的担忧，冷眼觑着那楚辞，看他作何解释。
    “儿臣，无话可说，甘愿受罚。”楚辞也没叫冤，“儿臣原想着天色已晚担心江家姑娘独自夜行不妥，就遣人送她，不料底下人竟生出歹意险些毁了她名节。儿臣用人不善，还请陛下治罪。”
    随即，郑重叩首。
    可屏风后正在受女医诊治的的江城画却不愿三人行唱成两人戏。
    止住女医欲上药的手，步履蹒跚到帝王面前跪拜，“若陛下要治晋王殿下的罪就连同臣女一起！”
    说着竟也清泪两行泪眼婆娑起来，“臣女自幼长于乡野边塞，不识礼数。陛下旨意赐婚，臣女喜不自胜就生出了蠢念头，想着偷跑去瞧瞧未来夫婿是何模样。不料街边巧遇了晋王殿下和一姑娘，攀谈中许是臣女愚笨惹了二位贵人不快，贵人们才会小惩大诫施以刑罚的。”
    “可怜见的孩子！”靖安殿下赶紧吩咐人把江城画扶起来去上药。
    “原以为你是少不知事，年轻气盛。却不料是用心险恶，损我天家颜面。”听完双方陈述的帝王疲惫开口道：“想着你一片情深，朕许能成全了你和那赵家姑娘。如今闹成这幅难看样子，朕也不得不教训教训你。”
    “晋王楚辞忤逆于朕视为不孝，御下不严视为不忠。着杖责二十，罚俸三月贬为郡王，府中幽禁半月。至于赵家那丫头，皇后看着办吧！”
    “是！”皇后几乎把手掐出血，却也不敢求情，只能诺诺看着帝王离开。
    绕是江城画也有些讶异，她本意不过是想让楚辞受些皮肉之苦长长记性，没想到能罚这么重。这陛下怕是看皇后一脉不顺眼很久了，才会借题发挥。
    陛下一走，大家也就各自散了。江城画赶紧跟着靖安大长公主离开，生怕被皇后母子吃掉。
    不知何时又下了雪，地上已铺了一层。鲜血随着一下下挥舞的棍子洒在雪上，觑了眼正受罚的楚辞眼神阴鸷，江城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似是知道她的担忧，身旁的从进来到出去都没有说过话的楚修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安心。
    “好好记着陛下的教训，日后也莫要为难那江家的小丫头片子。”皇后俯**替儿子搭了件披风叹道：“这，也是为你好！”
    “儿子省得了！”立储择嫡，二十多来上位者也迟迟不愿定下东宫位置，楚辞多少也看出了帝后和睦下的龃龉。
    今日疏忽让人抓了把柄，该受此罚。
    江府前。
    “这药好生用着，不出几日便能痊愈。”楚修低头抱了抱儿时青梅，“我人微言轻，如今日护不了你，此后更要照顾好自己，切不可再鲁莽行事。”
    “知道了！”江城画有些沉溺于这温暖怀抱舍不得离开：“今日过后，你我必定是不能相见啦，隆冬时节。愿君冬暖，万自珍重。”
    楚修调笑道：“你这丫头片子何时也学的这么文绉绉的了。”看了眼角门处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我在这儿看着你回去。”
    “嗯，好！”
    嘴上说着，脚却是不愿走的。抱了半刻钟，才诀别似的松开了手，说：“你说小院里的那棵梅花如今可如期开花了？”
    楚修怔了怔，说：“应该开了！”
    “那花最是漂亮，但今后我们却不能去看了，永远不能！”江城画倏然后退好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冲他福了一礼：“陛下旨意明年三月，我就要同他的嫡子成亲。这段时日里我们就不便见面了！”
    “从小到大你惯是这般无情。”于她这翻脸比翻书快的变化，楚修失笑道：“晓得了，你我以后便是叔嫂是该避嫌了！”也难怪你今天一改往日态度，如此豁达就出来了。
    江城画没有接他的话茬，指着角门处的小丫头自顾自道：“这是同我最为亲近的庶妹，她还待字闺中我不能一时放浪形骸而毁了她的名声和以后的婚事。”
    似有雪粒子落进她的胸腔，接下来的话语有些沉闷：“再者，你也并非一人。你要为你的外祖家多作思量。陈仇旧恨，你也不可能埋在心底一辈子。赵家应该能帮到你。”
    “我孑然一身哪里来的仇恨，你莫不是未饮先醉。”楚修有些不想再看她索性转身离去，很是洒脱，说：“本王要去眠月楼寻思思姑娘喝酒，不便久留。”
    “多谢成全！”江城画噗通跪下，郑重拜了拜，眼底的泪不要钱似的流。
    渐渐融入黑夜的楚修脚步愈发快，生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会调头回来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人都走远了，姐姐快起来吧！”一旁暗戳戳看了许久的江令宣赶紧过来扶，“姐姐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伤他，要是他以后真的不来了怎么办？而且我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那，他来了又能怎样？”江城画努力吸着鼻子道：“难道我与他还能长相厮守不成？”
    “如果他能带你远走高飞，能长相厮守呢？”
    “没有如果！”倏然尖锐的语调让小姑娘的幻想被掐灭，“叔嫂乱伦向来是辰国大忌，更不会为皇室所容。”
    江城画看着远处黑暗，自嘲道：“远走高飞？绝无可能。他还有他的未尽之事，外祖一家。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江令宣喔了声，不在说话。
    黑夜无尽，寒冬难捱。府里上下早已经睡下，姊妹俩才悠悠回了住处。
    漆黑屋里银光一晃而过江城画的脸，江城画福至心灵道：“我到了，宣宣快些回去吧！方姨娘肯定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