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看两厌

    江城画第一次见楚辞，是在凤梧宫的门口。
    彼时的楚辞因为皇后没有把幼时青梅赵太傅家的沉霜姑娘指给自己为妻，很是恼火。
    连带着在廊檐下等候召见，无聊赏雪的江城画也吃了瓜落儿。
    “边塞乡女，貌丑才疏，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也配站在这里？。”
    “多谢王爷谬赞！是皇后娘娘宣臣女来的。”
    虽然不知道宫里贵人会像疯狗似的迁怒别人，但江城画也自觉应答自如。
    一介五品戍边武将的不得宠的女儿，没有也学不来娇生惯养的京城贵女们娇贵，心底里也知道君臣贵贱之别。照样是眉眼温顺的敛衽福礼，也不管那位置是否有人。
    “欲擒故纵，不知廉耻。装腔作势，虚伪至极。”
    楚辞转身扫了眼令人反感的未婚妻及其身后匾额，话语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咽回肚子里。只是冷笑一声，便扬长而去。
    脚步声愈行愈远，江城画眼底越发冰凉。
    父亲果真是受不了边塞寒风了，竟妄想着攀上皇室的高枝，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传唤她入内拜见皇后。
    “你这孩子还是这般拘泥谨慎，倒是模样出落的越发细致了，颇有几分你娘当年的颜色。”
    听着贵人不痛不痒的称赞，江城画纵使心中万般不愿说话。还是扯了扯快冻僵的嘴角：“承蒙娘娘记挂，只是家母已去多年，怕是会凭白冲撞了您。”
    知道这小丫头至今还为当年自己亲妹和她父亲珠胎暗结，害的她母亲郁结于心，一尸两命。
    皇后叹道：“到底是我宋家亏欠你许多，本宫便补偿你一番！”
    “臣女笨嘴拙舌冲撞娘娘，还请恕罪。”
    “方才你也听到了本宫同辞儿说的话见了晋王，相较于裕王如何？”
    “皆是天家贵胄，臣女不敢妄言。”嘴上这么说着，江城画心却凉了半截，莫不是要换未婚夫君？
    “本宫同陛下商量过了，你性子柔弱定是治不了裕王那纨劣性子。我儿楚辞性格刚烈，你二人结为夫妻，刚柔并济，相辅相成，也不失为一段良缘佳话。”
    “可……………”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皇后冷冷打断了江城画的反驳。
    “是！多谢陛下美意。”江城画只得干巴巴谢恩。
    裕王是纨绔但不会像你儿子一样，出口伤人。
    突然被换了未婚夫君，心中不免失落。裕王楚修她是很熟悉的，虽孟浪了些也总比今天那刚见面就劈头盖脸骂她的皇后嫡子强。
    不过转念一想，楚修和她却也是同病相怜，都做了朝堂斗争的棋子。楚修要把楚辞心心念念的赵沉霜娶进门，而自己这个曾经的裕王未婚妻却要嫁给楚辞。到时候她和楚修就别指望能好好过日子了。
    顶着寒风回府，一家老少却是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门口迎她。昔日刻薄继母和她执手相看泪眼，同父异母的高傲妹妹竟也嘘寒问暖起来，从破败不堪的屋子搬进温泉环绕红梅怒放的院子，就连从不正眼看她的父亲都满眼欣慰。
    要不是宫里接连来了两道旨意，江城画差点就信了这帮人的邪。
    傍晚时分，酒足饭饱的江城画懒洋洋地靠着熏笼，暖烘烘的热气熏的人直打瞌睡。敏捷的身影如猫一般轻盈，趁人不备，堂而皇之的入了闺阁。
    带有寒气的大掌拖住摇摇欲坠的脑袋，江城画被冻的一个激灵，赶忙睁眼。
    “果然楚辞的面子要大些，当初和我订婚的时候你爹都只让你住那个小破屋子，要嫁楚辞了就舍得让你住这么好的地方了，我差点没找到你。”已经是江城画闺阁常客的楚修满是戏谑。
    把汤婆子扔来人手里，江城画也不甘示弱。
    “呵，可别忙着说我。你还不是要娶他心尖尖上的女人，当心你的好哥哥对你痛下杀手以报夺妻之恨。”
    “我好歹是他弟弟，有陛下照看着呢！倒是你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把他的心肝宝贝挤走了，小心他弄死你才是！！”楚修不以为然。
    “哟哟哟！是人都会生老病死，传闻陛下这几年身体大不如从前呢！”拍掉戳着自己脑袋的爪子，江城画继续分析，“有时间同情我，不如再想想法子让自己死的好看点儿。”
    “是是是！晋王妃说的极是，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俩是这小身板可扭不过郎情妾意的贵人们。大不了我俩以后就让他们尽情绿，你我二人还是早去西市羊肉铺占位置，化悲伤为力量。”
    “此言有理！”江城画正色道，“你我二人既做不成夫妻，做酒肉朋友也是不错的！”
    言毕，二人遂，携手翻墙吃肉而去，管他劳什子婚约。
    主要是他二人再伤春悲秋，也摆脱不了皇帝的旨意。着急上火除了会掉头发，也没啥用。
    因羊肉汤锅的吸引，被换了婚约对象的伤感也没能追上二人欢快的脚步。
    却没想到，二人运气着实差到极点，去酒肉寻欢也能遇到刚换的还热乎着的未婚夫和未婚妻。
    “怎么办？怎么办？再拖下去，老张头家就没位置了！”
    江城画快疯了，死命地摇趴在墙边打探军情，偷窥远处的二人一举一动的楚修。
    堂堂晋王和太傅之女居然会带了一帮下人在街边的小摊上共诉衷肠，没情调没排面也就算了。却偏生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如果这时候返回去走正路，老张头家怕是连羊骨头都没了。
    要是贸然路过被逮到，少不了又是一阵尴尬，主要是她和楚修被各种骂的里外不是人还毫无还手之力的尴尬，皇后嫡子的嘴上功夫可不会差再加上那饱读诗书的才女。
    啧，那是真的惨！
    “别摇，别摇！”楚修定了定神，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道：“山人已有妙计，美人可要一试！”
    江城画两眼放光，“那是自然！”为了好吃的羊肉，什么都可以。
    说罢，楚修狡黠一笑，成了风一般的男子飞驰过不大宽敞的街道。独留江城画傻不愣登地风中凌乱，心中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