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十二章：许你一世繁华

    乾清帝五年，南楚封后大典。
    然而这场大典却与以往都不相同，皇后凤辇一路从东华门出，绕城十里，方才又从正阳门进入宫中。
    皇上亲自相迎，姜家儿郎送嫁，十里红妆，成了后人永远说不腻的话题。
    百官朝贺，唯独少了曾经权倾朝野的皇甫连成。
    皇甫家，皇甫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眼迷离，听着外面喧天的鼓乐，不知想起了什么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曾经的相府也这样风光过，她的儿子娶了姜家独女，十里红妆，丰厚的嫁妆一抬抬从她面前走过。
    她故作矜持的端正了姿态，藏在袖中的手却在隐隐发抖。
    她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即便如今儿子状元及第，她也穿上了华丽的衣裳，却总觉得旁人投来的目光满是讥讽。
    内心深深的自卑，让她在看到那个明艳少女的时候，总情不自禁的想要逃避。
    她太讨厌这种感觉。
    眼看着儿子待她如胶似漆，京城勋贵时不时递上帖子，却径直送去了她的院子。
    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想要毁掉的冲动。
    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喜欢。
    哪怕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恭顺，她也总觉得她是看不起自己的。
    不像妹妹家的那个丫头，总时时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
    于是她病了，荆氏收到信来侍疾。
    她是知道荆氏的心思的，所有的讨好和小心翼翼不过是为了她优秀的儿子。
    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自己将一切掌握在手心的感觉。
    可这荆氏太没出息，竟只想着能做一个妾氏。
    那倒是不怕的，这人啊，只要见过了繁华，就绝不愿再像从前那般清贫。
    姜氏有孕，掌家的大权她顺理成章给了荆氏。
    你看吧，那么多的好东西搁在眼皮子底下，谁不想要？
    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来借银子她是知道的，就是要这样，银子拿出去了，还不回来，她才觉得心虚，觉得亏欠，才会更想要讨好她。
    因为，她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这不，她还是出手了。
    姜氏的人一个个被发卖出去，姜家的消息一点点被隔绝开。
    姜氏那女人也是个蠢的，面子难道比命还重要么？堂堂姜家大小姐，竟然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斗不过！
    病床上的老人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姜家出手了，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那个丫头，太像她……太像了……不，也不像，她比她要坚韧多了，就连荆氏都栽在她手上。
    不……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别来找我！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母亲您醒醒，别吓孩儿啊！”
    看着病床上时而勾唇浅笑，时而痛哭流涕，又时而惊恐求饶的皇甫老夫人，皇甫连成吓得脸色都白了。
    怎么办，皇上可是说了，若是母亲她熬不过今天，他就再也别想起复了！
    “母亲！您还不能死，不能死啊！”
    皇宫，皇甫文菽坐在高高的凤椅上俯瞰众人，旁边是那个打破了她平静生活，将她推入无边地狱，又给了她无上荣耀的男人。
    她看着朝臣跪伏在自己脚下，仿佛这万里江山都向她俯首，心里却五味杂陈。
    若是旁的女人，能有这些该感动的无以复加了吧？
    可……
    为什么她的心就是冰凉一片，如何都暖不起来了呢？
    手不自觉抚上小腹，那里曾经有她最珍视的东西，她哪怕不要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可是……
    “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或许我可以帮娘娘出一剂良方。”
    思绪突然被拉回，皇甫文菽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转头看着面前这个明艳的少女，同话本子里的人物重叠，这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秦王妃么？那个，她最羡慕的人？
    “早就听闻秦王妃医术超绝，只是我这病不医也罢。”
    皇甫文菽惨然一笑，她这哪里是有病，只不过自打失去了腹中骨肉之后就神思不属罢了。
    就比如现在，她正坐在惯常坐着的那棵老树下跟秦王妃说话，思绪却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脉搏，皇甫文菽正讶于对方的大胆，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让她一时忘记了抽出手来。
    “娘娘这话就说错了，有病总得医治，更何况娘娘这还是心病，不医怕是会伤人伤己。”
    皇甫文菽无奈的笑了笑，这世上莫非真有什么药还能再医好她么？除非……
    “果然如此。”
    皇甫文菽不解的看向秦王妃，却见她已经收回手了然的笑看着她。
    “秦王妃这话是何意？”
    “娘娘是否曾有过身孕？”
    皇甫文菽身子一僵，从头到脚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遍体生出寒意来。
    双手不自觉的捂上小腹，曾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传来。
    “娘娘，这就是症结所在，您那时根本就没有怀孕。”
    没……没有？
    皇甫文菽猛的朝着秦王妃看过去，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莫非秦王妃竟也会撒谎么？”
    秦王妃却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眸中的讥讽，神色坦然：
    “误吞金蚕蛊，身体便会燥热难忍，若非寻得一个身中寒冰蛊之人同其做成好事，便会周身血液燃尽而亡。”
    “娘娘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自打那日在林子里遇到皇上之后，身体就总是发热吗？”
    “那是因为您之前遇到的两位老人，正是小豆的师父和师叔，专为皇上解蛊而来，却被娘娘将金蚕蛊误吞。”
    那日的情形过去太久，皇甫文菽早已记得不太清楚，可听她这么说来，很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以解释的事情都渐渐明晰。
    莫非……
    “可我确实……”
    “并非所有的呕吐都是有孕，生吞金蚕虫，便会出现假孕，那剂堕胎药歪打正着竟破了这金蚕蛊的反噬。”
    秦王妃笑着摇摇头，兀自感慨：
    “这世间事啊，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躲不开，也逃不掉，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奇妙的缘分呢？”
    耳旁的声音渐渐淡去，皇甫文菽静静坐在那棵大树下，久久不能回神。
    一双大手轻柔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熟悉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
    “朕……误会你了……差点酿成大错，日后……日后我们要一个真正的宝宝可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