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苍炎之死

    魔界，幽都。
    黑色的天空上极光闪烁，大地上千锋排戟，幽冥河墨蓝的流水在枯岩谷壑中穿过，里面不断传出蛊雕等凶兽捕食落水魔族的声音。
    不过此时魔殿中传来的痛苦低吼声却让正在猎食的蛊雕为之一震，它们畏惧地望向魔殿的方向，慢慢沉入水底，无声无息。
    魔殿门前已围了许多魔族的部落首领，他们精锐的目光正透过兽骨门缝隙观察里面的场景——不久之前，他们才推进去一个哆哆嗦嗦的魔族侍从打探情况。
    若是苍炎真的出事了，他们势必要争一争这魔君之首。几个部落首领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阴邪狠厉的微笑。
    几人刚把眼睛凑到缝隙旁，便见一团阴影猛地遮了过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之前被他们推进去的侍从狠狠砸在兽骨门上，骨门应声而落。几个首领连忙闪身躲避。
    空气中登时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侍从全身的关节已全部断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姿态躺在断裂的兽骨门板上。他睁着血红的眼睛，里面犹见恐惧、惊慌。
    几个首领不禁脸色大变，刚想抬头去见殿中情况，便听苍炎阴沉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几位莫不是清闲日子过久了，若是想死，大可以进来。”
    几个首领神色一沉，却不敢开口说什么。半晌，方有一人陪着笑脸道：“今日不过听说苍炎魔君回来，想要与您痛饮一场。既然您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说完，他对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
    另外几人咬了咬牙，“那我们就不打扰苍炎君清净了，先行告辞！”说完，几人便甩着袖子大步离开，只是眼中多少带了点不甘。
    众人见状，更加没人敢上前，四散着向远处奔去，好像巴不得远离大殿。
    而此刻空荡荡的魔殿里只有苍炎一人。
    他痛苦地坐在吞天兽骨椅上，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一滴滴滑落。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椅子扶手，上面泛起一阵青白。
    “魔君，难道你真的舍得将凤清凰拱手让人？”一个粗哑阴诡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你甘心吗？”
    “闭……嘴！”苍炎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似乎正有什么在吞噬他的神识，他握紧扶手，努力压制嗜血杀人的欲望。
    那个声音却还在继续，“若我是你，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来。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如果连人也得不到，那我宁愿毁了她，也不会成全别人……”
    苍炎的眼睛忽然赤红一片，他脑中忽然闪出无数个有关清凰的画面，清冷的她、微笑的她、执着的她、哭泣的她……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变成她那张明丽动人的脸。她含着浅浅的笑，朱唇轻启，用一种极为婉转妩媚的声音唤了一声“苍炎”……
    他想要她。
    可是此刻这种想要连他自己都害怕……因为他的脑中竟然闪过伤害她的念头……
    “怎么了？不敢吗？”粗哑的声音不停地勾起他心底的恶念，“你不想让她变成你的吗？魔君，什么时候连你也犹犹豫豫了，杀到九重天，抢来凤清凰……”
    “烛九阴……”苍炎失去血色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微笑，那张俊逸苍白的脸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我不会伤害她……你也休想！”
    苍炎话音落下，手中蓦然多了一柄森寒的长剑。幽凉的剑气令大殿里的桌椅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粗哑的声音似是有些紧张。
    “你说呢？”话音落下，那柄长剑便猛地刺进了苍炎的胸膛——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但是她这辈子却是一定不会忘记他。
    “你——”粗哑的声音中透出惊讶，“不过一个女人……”
    “呵……”苍炎忽然冷笑一声，他艰难开口，“烛九阴，像你这种人……永远都，都不会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间不仅仅是占有……因为你……咳咳……不懂爱……更没有人会爱你……”
    苍炎说着，呕出一大口鲜血。
    粗哑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恼怒而恶毒地说道：“魔君大人倒是懂得了爱，可是你爱的人却要投入别人的怀抱！”
    “那又如何？”苍炎冷笑道。他曾经也是一个为了得到不择手段的人，可是这世间总会有用尽手段也得不到的东西。
    有时候，喜爱一样东西，喜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占有。因为他舍不得看她难过。也正因为舍不得，他才学会了舍得。
    鲜血一点点染湿了他的玄衣。黑色断剑上的血顺着剑刃不断滴落，一滴一滴，回响在空寂的大殿里。苍炎第一次觉得原来这里孤寂得可怕。
    “既然不愿做我的寄体，那便交出你的神识！”粗哑低冷的声音刚一落下，便见一团黑气猛地从苍炎的心脏处破出，一颗晶莹的碧血晶珠被黑气裹挟着飞向幽都的天际。
    苍炎猛地一颤，刺进他胸膛的长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灵力的支撑，忽然化成一缕黑烟，消失在空气里。
    他靠在吞天兽骨椅上，缓缓伸出手，从衣襟里摸出了一尾丹红的凤翎。温柔的目光始终萦绕在那丹红凤翎之上。
    如果可以，他实在想再看一眼清凰。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等不到她了。
    他闭上眼，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清凰明亮的眼眸正含笑望着他，一如当年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再见了……小凰儿……
    苍炎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那只握着凤翎的手掌最终缓缓落下。
    殷红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骨椅不断流下，犹如一朵散开的绚丽烟花，灿烂过后只剩下一袭寒凉的余烬。
    清凰的心蓦然一跳，她不由得加快御行的速度，幽都极光绚烂的天空已经隐隐出现在她眼前。
    陆九渊见她神色凝重，沉声问道：“怎么了？”
    清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安，连久孤都败给了烛九阴，我担心苍炎他……”清凰没再说下去，越靠近幽都，她心底的不安便强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