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鬼母罗刹16

    清凰扬起流影，鞭影蹁跹，径直向腥滑的胃囊壁劈去。
    一声沉痛的嘶鸣霎时从幽蚺喉咙处震了过来。胃囊疼得猛一收缩，酸腐的胃液被挤压得犹如一道奔腾汹涌的洪流，猛地冲向清凰三人。
    清凰目光沉着，伸手抛出应龙逆鳞。一瞬间，奔腾的激流裹挟着烂肉碎骨砰砰几声，拍打在银色的结界上。
    只是这胃液洪流很快便平息下来，因为它眨眼便顺着流影劈开的伤口流了出去。
    随着胃液流出，胃囊渐渐回缩。在被囊壁压住之前，清凰和陆九渊便搀扶着苍炎从伤口飞了出去。
    苍炎似乎被腐臭的胃液熏得再也受不住，干呕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这是什么味道……呕……”
    清凰皱了皱眉，冷冷道：“憋住。”说完，指尖红光一闪，向他施了个术法，苍炎的嘴立刻紧紧闭上。
    “呜——呜——”苍炎浑身无力，根本解不开术法，只能发出抗议的呜呜声。怎么办？他好像更想吐了。
    清凰根本没有看他。
    从幽蚺的胃囊里出来后，三人在脏器密布的蚺体里飞了很长一段距离。
    粗壮褶皱的肠子堆叠在一起，一直向尾部延伸而去。许是胃痛的原因，这幽蚺的身体一直在挣扎，连带着蠕动的粗肠也上下剧晃，不断向三人撞过来。
    清凰和陆九渊扶着苍炎在肠壁上飞走跳跃。肠壁周围挤压着胆囊、肾脏……血腥味始终萦绕在三人的鼻尖。
    苍炎的脸色越来越白。
    三人一路飞跃至蛇尾。清凰停了下来，打量起四周，眉头不禁微微蹙了起来。
    苍炎虚弱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清凰指尖红光一闪，苍炎立刻跑到旁边扶着肉壁呕吐起来，“呕——”
    过了半晌，他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才哑声问道：“这是哪里？”
    “幽蚺体内。”清凰淡声道。
    苍炎皱了皱眉，“幽蚺体内？”他捏了捏扶着的肉壁，“那我手里的是——”
    清凰沉默了一瞬，随即冷淡道：“肾囊。”
    苍炎再次吐了起来。
    陆九渊沉声道：“想不到这居然是一条公蚺，它根本不可能是产下这些黑蛇的母体。”
    清凰冷声道：“想来它是被派来看护蛇卵的守蚺。因为真正的蛇母是不可能在明知会伤到蛇卵的情况下，还在巢穴里猛烈进攻。即便是嗜血牲畜，也懂得舐犊情深。”
    “可是这蛇母不守在蛇卵巢穴，又会去哪里呢？”苍炎翻腾的胃终于舒服了一些，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来，哑声问道。
    “或许我知道她在哪里。”清凰的眼中闪过一抹厉光，“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出了这幽蚺的身体再说吧。”
    话音落下，清凰便冲着蚺尾较薄的肉壁猛地劈下流影！
    鲜红的血肉霎时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翻卷的皮肉上还飞扬着点点星火，如果飞舞的流萤。
    清凰和陆九渊扶住苍炎在口子裂开的一瞬间飞身而出。
    裂口很快便合上了。清凰拈了个诀，留在幽蚺体内的金红色火焰忽然蔓延扩大，瞬间从幽蚺的皮肉中烧了出来。
    幽蚺庞大的身体在洞穴里痛苦地挣扎扭曲，喉管中低沉的哀鸣透过它长长的身体蓦然响起，回荡在整个洞穴里。
    不过很快它便没有了声音，因为火焰已然将它化为灰烬。
    而在幽蚺消失的洞穴深处，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那金红色火焰顺着幽蚺的身体一路蔓延，烧至蛇卵的巢穴。
    金红色的烈焰照亮了与巢穴相连的洞壁。
    清凰听着远处传来的哔哔啵啵的燃烧声，心里并没有觉得很轻松，黑蛇易灭，人心难救。她知道，即便没有了黑蛇，那些柔弱的女人、孩子依然会成为礼教束缚下的牺牲品。
    直到远处的火焰暗淡下去，清凰才转过身，她的眼睛里凝结着一层寒霜，“走吧。徐承谦还在等着我们。而且——也是时候见一见真正的‘鬼母’了。”
    三人回到鬼母庙时，徐承谦正抱着白玉蝉的灵位，向岳濛濛讲述他和妻子相遇的过往。
    见清凰回来，徐承谦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婵儿和孩子……”
    三人俱是沉默。
    徐承谦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他失神地望着手中的灵位，“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豆大的眼泪忽然砸在了灵位上，“只是我的婵儿，我的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他抱着冷冰冰的灵位失声痛哭起来。
    岳濛濛的眼睛也渐渐湿润了。
    一个人可以失去很多，金钱、美貌、青春、健康……然而所有失去的痛，也许都比不上此刻徐承谦失去爱妻幼子的痛苦。
    岳濛濛不忍心再听下去，她看了看清凰，“姐姐，既然你已回来，那我便走了。”
    清凰点点头，“濛濛，多谢你。”
    “不必客气，能帮到你，濛濛很高兴。只是……”岳濛濛犹豫地看了一眼徐承谦，“徐老爷，你莫要太伤心……尊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也必不想见你如此……”
    徐承谦只是绝望地哭泣。此刻他最需要的也许并不是安慰，而是时间。
    但是这时间真的能够抚慰人心吗？即便伤口愈合了，可丑陋的疤痕还是会隐隐作痛。
    岳濛濛流着眼泪离开了。
    大殿里回响着徐承谦悲痛欲绝的哭声。清凰看着他一下子苍老许多的容颜，心里的郁气仿佛又重了一些。
    正在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白崇礼的声音。
    “怎么样？鬼母可曾享用了祭品？”
    一个守卫的村民压低了声音道：“村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崇礼忙问道：“哪里不对劲？”
    村民道：“往常鬼母享用供品，总会听到那些‘供品’的惨叫。可是过了一晚上，这殿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崇礼皱了皱眉，吩咐道：“开门。”
    守卫的村民连忙去开锁、推殿门。
    清凰眸光一闪，她抬起手，收回这大殿里的结界和悬浮的火焰。
    和暖的阳光随着缓缓打开的殿门倾泻进来——原来已是白天。
    可是白天也有见鬼的时候！白崇礼和守卫的两个村民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还活着的三人，不！是四人！
    “这……”一个守卫的村民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妖……妖怪！”
    白崇礼的眼中也浮出畏惧，他拼命忍住逃跑的欲望，呵斥道：“闭嘴！莫要胡言乱语！哪里有什么妖怪！”
    “的确，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妖怪。”清凰缓缓开口，“毕竟披上了人皮，哪里还分得清人与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