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鬼母罗刹14

    流影划过空中，落回清凰掌心之时已然化作红色凤翎。
    “陆九渊，你怎么样？”清凰见黑蛇已灭，忙去查看陆九渊的伤势。
    在结界银光的映照下，她清楚地看到鲜血正汩汩地从他被刺中的胸膛流出，淡墨罗衣上的白色云鹤已经被染成了暗丽的血红色。
    清凰见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霜，心里不由得一颤。
    仿佛是感知到清凰的情绪，陆九渊缓缓睁开眼睛，寒眸深邃，在银光的映射下，犹如一潭落满月光的寒水。
    “莫要担心。”陆九渊开口道，“这伤口只是看上去吓人了些，待蛇毒散去，我自会痊愈。”
    清凰皱了皱眉，她像是才记起什么，出声道：“这蛇毒委实奇怪的很，人间的蛇即便毒性再强也不可能伤了你我。可这蛇……”
    她想起被毒蛇咬后，自己意识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吸食她的灵力，就连她的五脏六腑都宛若被烈火焚烧一般灼痛异常。
    “是怨灵。”陆九渊沉声道，“但凡怨灵，皆被怨气所囿，尤为喜欢至纯至真之气，却不知这灵气不仅不会解脱它们，只能增加它们无休止的欲望。”
    “没错。”清凰的眼中闪过肃寒，“被咬中没多久，我便感觉心内灼痛异常，除了怨气能影响人心至此，实在难找出其它！只是不知这是何怨灵，竟会如此厉害！”
    “这洞穴里尸骨无数，每一个惨死的亡灵恐怕都有怨气。”陆九渊看着洞壁上粘连着的森森白骨——即便蛇群被灭，这些年龄尚幼的孩子也已经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他的眼中划过沉痛的悲悯。
    清凰看着满壁幼孩的白骨，眼神一点点变冷。
    只是因为这些孩子的母亲被掳走、被迫害，他们便无可避免地成为这云来村民泄恨的对象。他们生时无法选择，死时亦命不由己。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罪恶都要这些女人、这些孩子来承受呢？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柔弱、他们无力反抗？——其实这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情弱者。
    “清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覆在了她的眼睛上，“莫再看了。”
    “不管天上还是人间，永远都是弱肉强食。”陆九渊怅然道，“所以永远不要低估每个人心中的恶。”
    清凰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冷意，“我先为你疗伤。”
    陆九渊摇摇头，“不必，这蛇毒里的怨气专吸灵力，你即便将灵力输给我，也不过是便宜了这怨气。”他看着清凰，目光柔和，“你待在这里就好。”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端坐调息。地上的龙渊仿佛有所知觉，猛地腾空而起，转眼间便化作一条银龙，将陆九渊团团围住。
    一片银冷清寒的光芒从银龙身上发出，顿时映洒至洞壁。一瞬间，洞穴里仿佛突然落进了月亮的清辉。
    清凰看着他的眉眼在银光下显得更加清俊，心中一点点柔和下来。而此时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是渡化这一洞无法安魂的亡灵！
    清凰拈了个诀，口中念起往生咒，只见缕缕红光从她的兰指间流泻而出，宛若随风而飘的游丝，轻轻袅袅地落在了那满壁的白骨之上。
    洞穴里霎那间扬起星星点点的萤光，这些萤光漫天浮动、飞舞，直至消失不见。
    伴随着点点萤光消失的，还有一阵阵天真无忧的笑声，这声音里充盈着从未有过的轻快、舒畅、无邪，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已消融——这些孩子本就该拥有如此的童年。
    “姐姐——”一个声音忽然从清凰背后响起响起。
    清凰转身，看见阿金几近透明的魂魄站在她身后。
    “为何还不离开？”清凰清冷的目光中透出淡淡的温和。
    阿金肮脏的小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姐姐，我刚才看见了小泥鳅，我要和他一起走啦！还有——”阿金指着自己的尸骨，“小心它们，小心鬼母！”
    清凰眉头微皱，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阿金的魂魄已经化作点点萤光，消失在洞穴的上空。
    她举步走到他的尸骨旁，蹲下身，只见他的肋骨里散落着一堆白色的碎片。她拾起一片，碎片滑腻，上面尚有一层透明的黏液，薄薄的碎片宛若莹白的瓷片一般。
    “是蛇的卵壳。”陆九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掌中躺着莹润的逆鳞龙片。
    清凰站起身，一边接过逆鳞，一边观察陆九渊的状况。只见他胸膛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见她打量自己，陆九渊淡淡一笑，“放心吧，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灵力尚未恢复。”
    清凰觉得自己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有新的阴云浮上心头。
    她看着阿金尸骨处的白壳碎片，眼中闪过一抹冷肃，“想必是烛九阴将这些蛇卵放入了阿金的体内，所以刚才阿金看上去才会与常人无异——只是因为这些蛇还未出生，没有吞食他罢了。只不过……”
    “只不过这些蛇刚才既在卵中，根本没有接触过这里的怨灵，可是伤你的那条蛇毒液中明显带着怨气，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陆九渊看着清凰，两人的眼中已浮现出答案。
    “恐怕生下这蛇卵的母体本身便怨念丛生，它应该才是那个让阿金畏惧，受万民供养的‘鬼母’！”清凰的声音中透出冷意。
    “既然蛇卵在此，想必它的母体也不会距离太远。只是这洞穴深不可测，况且又有许多支洞，若是寻找这母体估计要费些时候。”陆九渊沉声道。
    清凰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看着尸骨中的碎壳，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厉，“我想我知道它在哪里。”
    清凰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来时的洞穴。此刻那来时的路早已淹没在静悄悄的黑暗中，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我与苍炎不久前经过这洞穴的一处，那里的石壁上遍布粘液——滑腻、腥气，如同这碎壳上的一样。”清凰缓缓道。
    陆九渊沉吟了一声，“看来那里便是这黑蛇的老巢了。”
    两人顺着原路走了回去，不多时，便来到清凰所说的地方。
    清凰试了试法术，发现自己已然恢复了一些灵力。她飞快拈了个诀，空中蓦然升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
    跳跃的焰光打在滑腻冰冷的石壁上，折射出一片晶莹。粘稠的液体此刻正顺着石壁不断下滑，淡淡的腥味飘浮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