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鬼母罗刹7

    彩霞飘飞，鹤翥鸾飞。
    此时五色祥云正从巍峨的无极宫殿顶飞过，院子里枫叶正红，浓烈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陆九渊神情淡漠地站在院落的石阶上，深邃的寒眸正望着一树灿若云霞的枫叶。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此刻已铺落着数不尽的红叶。
    “师父。”白泽趋步走了过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锦月仙子求见。”
    “说我不在。”陆九渊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白泽刚想退下回复宫门外的锦月，却不想锦月已经提着裙子噔噔噔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拦阻不及的重明。
    “大师兄！”锦月委屈地看向陆九渊，“为何你不见我？自天帝封我为瑶池花仙以来，我每次前来，你都将我拒之门外，究竟是为什么？”
    陆九渊寒星般的眸子里透出疏离，“本尊与仙子的交情还没到可以日日相见的地步。”
    锦月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你难道忘了我们在崇吾山的日子了？况且现在很多神仙都认为我们……我们……”锦月的脸忽然红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师陆九渊。
    她的师兄较之人间要清冷许多。只是越清冷,越光华。此刻长身玉立的他便宛若那山间的冷月清风，带着一种寒凉的温润。
    陆九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为了仙子清誉，还请慎言。”
    锦月咬了咬下唇，“我……我不在乎什么清誉，我只在乎——”
    陆九渊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仙子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清誉，可是本尊却不想造成他人的误会。”
    锦月的眼圈有些红了，“你是不想造成他人误会，还是只不想让清凰误会！”
    陆九渊没有说话，可是他淡漠而冷清的眼睛却仿佛已经告诉她——“与你无关”。
    锦月哭了，泪水一颗颗滴落下来，“既然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要救我？！”
    陆九渊平静地别过脸，望着空中静静旋落的枫叶，目光中渐渐透出温和，他缓声道：“因为她介意。”介意有人为他而死。他想起在凡间她因锦月之死而推开他的手，那双深邃的黑眸不禁暗了暗。
    锦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被丢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原来重生以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她的师兄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
    “我宁愿你根本没有救过我！”锦月哭喊道，“陆九渊，你根本没有心，没有情！凤清凰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无心无情之人？我便在这儿看着你，看你和我一样，是如何尝尽爱而不得滋味的！”
    说完，锦月便哭着跑出了无极宫。
    “喂，锦月——”重明有些担心地看着锦月远去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施礼道，“师父，我……我去看看锦月。”说着，便急匆匆地退下，追向锦月。
    白泽看着师父清冷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心里不禁焦急起来。锦月不行，他可以拜托月老帮忙物色其他女仙，只要不是凤清凰……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同心殿拜访一下月老。
    “师父，徒儿也先行告退。”白泽边说边恭敬退下。只是他刚俯下身，一枚月牙形白玉便从他的袖口滑了出来。
    铛——
    清脆空灵的落地声犹如珠落玉盘，在枫叶摇曳的簌簌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白泽一惊，刚想拾起白玉，便见眼前白影一闪。再抬头，月牙白玉已经握在了陆九渊手中。
    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终于出现了一丝涌动，陆九渊冷冷地看着白泽瞬间苍白的脸，沉声道：“应龙逆鳞为何会在你手中？”
    清凰和苍炎跃入莲台的黑洞后，便察觉出不对劲。
    这洞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只能听见下落时呼呼的风声。可这风阴冷极了，竟然还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腐烂的腥臭味。
    这种味道清凰一生之中闻过不止一次——她知道每次出现这味道，便意味着，世间又出现了死亡。
    果不其然，两人的脚刚触到地面时，就感觉到脚下踩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苍炎皱了皱眉，“好像是骨头。”
    他的话音刚落，腐臭味便突然重起来，浓烈的臭味几乎令人作呕。
    苍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当年神魔大战遍野的横尸发出的臭味也不过尔尔！”
    清凰的脸上已是一片肃寒。她飞快扬起手，指尖立刻跃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
    明亮温暖的火焰瞬间照亮四周。
    可清凰和苍炎的脸色却在焰火中一点点冷了下来。
    只见长长的洞穴里铺了一地的白骨。这些白骨或趴在地上，或仰面伸手，从她们死去的姿势可以看出她们生前痛苦的挣扎。
    而这些白骨无一例外全部是女性，最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她们大张着嘴，仿佛在急切地呼救，又仿佛在绝望地惨叫……
    可是她们最终也没有得救，泥土里掺杂着她们的血肉，一点点腐烂掉——这臭味正是白骨下面的一团团烂泥发出来的。
    “小凰儿。”苍炎忽然转过身，挡住了清凰的视线，“不要再看了，抓烛九阴要紧。”
    清凰没有回答，因为此刻她的眸子已透出无尽的冷厉、寒凉。她哑声道：“让开！”
    苍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过了身子。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苍炎背后是一具侧身蜷卧的尸骨。她的肋骨有些外翻，紧挨着肋骨的腹部中央，此刻正散落着一副小小的骨架。她的一双手放在肚子上，仿佛正在安抚那腹中的孩子……
    清凰只觉得心中渐渐升起一团郁气。这个蜷缩在母亲腹中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感受世间甜蜜，便已早早地痛苦中死去……
    “小凰儿。”苍炎看着清凰犹如覆盖了冰雪的脸，叹息道：“这也许就是她们的命。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没有谁的命生来如此！”清凰说道，“苍炎，还记得鬼母庙里的那几排灵位吗？”
    “当然记得。”苍炎回答。
    “桌子上一共摆了二十八个牌位，这里一共有二十八具尸骨。”清凰的目光中透出冷厉，“这些女子便是那鬼母的‘供品’！”
    苍炎沉默了。因为他想到了被黑蛇蚕食的天狐。这些女子，恐怕正是在活着的时候，被这无数黑蛇生生撕咬皮骨，啖尽血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