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鬼母罗刹5

    徐承谦有些糊涂，“她既是神，又为何叫做‘鬼子母’？”
    清凰缓缓道：“当年西方佛祖降生王舍城，五百人前去庆贺，结果途中偶遇一怀孕女子。这女子在众人劝说下，与他们随行前往王舍城，却不料中途流产，而那五百人为了不错过佛祖庆会，竟然全部舍她而去……”
    “这些人……”徐承谦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他感叹道：“这些人未免太过绝情。”
    清凰一声冷笑，“所以即使他们聆听再多的佛法，也不过一场徒劳。这些人终其一生也休不成佛。只是可怜了那女子。”
    清凰幽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鬼子母塑像，“陷入绝望的女子发下毒誓，来世要投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后来她果然应誓，投生王舍城后生下五百儿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儿喂之。这便是鬼子母。”
    听到这里，徐承谦不禁打了个寒噤，再看向那神情温和的雕像时，神色不免有些畏惧，“这城中小儿毕竟是无辜的……”
    “世间之事，本来就是因果轮回，哪里是一两句无辜便可说得清呢？”清凰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小凰儿，快来看！”站在右边供桌前的苍炎忽然喊道。
    清凰走过去，只见供桌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四排灵位，上面用朱砂书写着不同的姓名。
    清凰看着这些灵牌，不禁皱起了眉，“怎么全都是女子？”正说着，她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顿，因为她在最下面一排的灵位看见了白玉蝉的名字。
    显然看见这个灵位的不止清凰，徐承谦呆呆地走过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拿起灵牌，他从未觉得这小小的牌位竟会如此地重，重到他的手都颤抖起来。
    “婵儿……”嘶哑的声音刚刚响起，滚烫的眼泪便一颗一颗落在了冷冰冰的牌位上。徐承谦忽然把牌位紧紧搂进怀里，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嚎啕痛哭起来，“婵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我本应陪你一起的……”
    可是再多的眼泪也流不尽这一腔的悲痛与悔恨。
    而人世间这样残忍的结局从不会少，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厮守终老。
    虽然清凰早已预料，并提醒过徐承谦。但是对于徐承谦来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愿意相信他的婵儿还活着。可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坏的一步——
    相爱相思不相见，他生缘会更难期。
    清凰看着伤心欲绝的徐承谦，清冷的目光中慢慢染上一层悲悯。半晌，她才缓缓道：“这里只有尊夫人的灵位，令郎恐怕……”
    徐承谦抬起婆娑的泪眼，希冀而乞求地望着她。
    清凰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真相往往带着无法忍受的残酷。可是哪怕她现在给了他希望，将来他面对的恐怕也只有那无穷无尽的失望。甚至越是希望越是失望，也许到最后连失望也没了，只留下一颗了无牵挂无意生死的心。
    苍炎并没有注意到清凰一瞬间的沉默。此刻他正看着牌位，眉头不禁轻轻蹙。他忽然开口道：“小凰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清凰看着他，“你是指——这些女人？”
    苍炎点点头，“没错。你还记得鬼子母是如何被渡化的吗？”
    清凰开口道：“自然记得。当年佛祖释迦听闻鬼子母之事，有意渡化她。我记得《大正藏》记过，释迦在鬼子母外出之际，藏起她的一个孩子。鬼子母回来后遍寻孩子不获，只好求助释迦。释迦趁机劝她将心比心，最终劝化她，并助其成为诸天护法。”
    “没错。”苍炎开口，“自始至终，鬼子母都未杀过成年女子。而这些牌位……”
    清凰皱了皱眉，“她不仅没有伤害过女子，而且在被渡化之后，她连孩子也不会伤害。还记得刚才那个三叔公的话吗？这些村民把我们锁在这里，是为了让鬼子母享受‘供品’，所以这庙里恐怕不只有鬼子母……”
    正说着，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这笑声透露着冷冰冰的恶意、阴邪、狠毒……
    清凰和苍炎眸光一冷，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鬼子母的巨像忽然震动起来，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雕像脚底的莲座忽然转动起来。
    鬼子母肃穆温和的脸庞一点点旋转至黑暗当中，而她背后的塑像却幽幽出现在跳跃的金红色火焰之下——原来这竟是一个双面雕塑！
    一样的服饰，一样的姿态，唯一改变的便是鬼子母和她手中婴孩的神情。
    原本肃静和穆的鬼子母此时已变成狰狞的恶鬼，怒瞪爆裂的眼球几乎像要掉出来一样，细长的獠牙上还带着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而她手中的婴孩亦是一副恶鬼之相，诡异可怖的笑容浮在他的脸上。一双冰冷阴绿的竖瞳此刻正盯着清凰三人，鲜红分叉的长舌从他布满尖牙的口中伸出来，宛若一条冰冷粘腻的蛇信。
    “这——”徐承谦看着慢慢现出的恶鬼雕像，不禁惊惧地跌坐在地上，只是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将白玉蝉的牌位搂在怀里。
    诡异的笑声还在继续，回荡在空旷的庙殿里。
    清凰眼中寒光一现，她猛地扬起手，三道凌厉的红光登时攻向鬼子母和婴孩的恶鬼之脸。
    只听砰砰砰三声震响，鬼子母和婴孩诡笑的脸瞬间裂开几道缝，然而它们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更加灿烂了。
    只见那鬼母手中的婴孩兽眸一闪，裂开的嘴角瞬间上扬，几至耳后。他忽然将双手怀抱的一只黑球抛向清凰。
    清凰眉头微皱，只是她还未动作，一股强劲的风力便拦住了黑球，黑球从半空跌落，滚至地面。
    原来是苍炎出手拦住了黑球。
    地上的黑球突然蠕动起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这是……”苍炎皱眉看着蠕动的黑球，里面突然闪过一缕有些肮脏的白毛。
    清凰神色一变，“天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