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两不相欠

    清凰来到无极宫时，刚好看见白泽从宫门里走出来。
    白泽见到清凰，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地施了一礼，“清凰上神，别来无恙。”
    清凰见白泽面上并无紧张焦急之色，略略放下心来，但她依然忍不住问，“陆九渊可曾受伤？”
    白泽淡淡道：“师父无碍。有劳清凰上神牵挂。”
    清凰看着白泽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她耐着性子说道：“如此便好。只是还有一些事我想当面与他……”
    “恐怕上神要失望了。”白泽打断她，“因为师父此刻并不方便。”
    清凰目光沉了沉，声音变得有些冷，“却不知为何？”
    她的话音刚落，无极宫的大殿里忽然传出一阵俏生生的轻笑声。
    清凰微微一愣。
    无极宫院落里此刻枫木正鲜艳如火，飘飞的丹红枫叶中隐隐可以看见大殿里端坐的两个人影——一个清俊朗逸，一个窈窕娇俏。
    白泽顺着清凰的目光看了一眼大殿里正在谈话的两人，淡声道：“正如清凰上神所见，我师父正与锦月仙子谈心品茗，恐怕不太方便与上神相见。”
    清凰只觉得心蓦然酸痛。她努力压下喉间不断上涌的苦涩，轻声道：“是他救了锦月？”
    “没错。”白泽说道，“师父刚回来便立刻去了鬼域，向鬼王要来锦月姑娘的魂魄，并向天帝讨了个人情，让锦月姑娘做了掌管瑶池花卉的仙子。”
    说完，他冲清凰灿然一笑，“上神是不是也觉得我师父与锦月仙子很般配？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上神便可以喝上一杯喜酒了。”
    清凰握紧了双手。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他不曾心悦于她，那些小仙娥所说的“为了救一个女人”指的也并非是她。
    是了，他重归九重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回锦月。锦月为救他而死，他也为锦月放弃他一贯的公平持正，破例升她做了散仙。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的一颗心吗？
    清凰忽然笑了。
    相见不如不见。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与他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他永远是天界令人仰望的九渊上神，而她不过一个自甘堕落的天界耻辱。
    他们的交集只会也只能在战场。
    清凰从怀里取出应龙逆鳞，沁凉莹润的鳞片上仿佛还带着他清冽的气息。
    可清凰没有犹豫，将鳞片递给白泽。她面容清冷，冷声道：“还请白泽神君将此物归还你师父，告诉他——”
    清凰顿了顿，随即决然说道：“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白泽接过鳞片，沉声道：“上神放心，白泽定会将逆鳞连同上神的心意一并带给师父。”
    清凰转过身，此时大殿里再次传来锦月带着少女羞意的笑声。
    清凰垂下眼眸。她知道，韩俯江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飞身而起，化作一道红光，向凡间飞去。
    白泽捏着应龙逆鳞，眼神复杂地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红影。
    “大师兄，师父不是让你给锦月安排住处吗？你怎么还站在这里？”重明拍了拍白泽的肩膀，有些奇怪地问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看见白泽手中的应龙逆鳞，他满脸惊讶，“这……”
    白泽皱了皱眉，将鳞片飞快翻转入袖。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道：“正准备去。”说完，抬脚便要离开。
    重明拦住他，神情有些严肃，“大师兄，不会是凤清凰来过了吧？”
    白泽见师父好像看了过来，忙将重明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小点儿声，万不可让师父知道！”
    重明不解，“这是为何？你明知师父他……”
    白泽神色沉肃，他沉默了一瞬，随即说道：“你可知四千五百年前，师父为何会离开无极宫，去往神囷山？”
    重明挠了挠脑袋，“师父悲悯众生，所以才会来到人间……”
    “你错了！”白泽出声打断他，“师父之所以离开无极宫，是为了保护一个人！一个他亲手杀掉，却又亲手护住的人！”
    重明心里一惊，“你是何意？”
    白泽沉声道：“你以为凤清凰为何可以重生归来？上古比她厉害的凤凰都熬不过涅槃之苦，为何她可以？那不过是因为——”
    白泽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因为师父将自己的半颗心给了她！”
    重明一脸震惊地看着白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泽继续道：“凤清凰涅槃所经历的苦，师父都会为她承受一半！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师父才会离开天界，去往凡间。”
    “这……”重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他才问，“大师兄你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本来除了师父，便只有掌管世间万物命盘的司命星君知晓。”白泽沉声道，“师父历劫归来之日，司命星君前来看望，我送茶之时，无意听到他与师父谈起。”
    白泽神情凝重，缓缓道：“小五，你有没有想过，师父在天界时，为了她可以舍弃半心；历劫之时，更是为了她以身祭鼎，若是再让他们相见……师父会被她毁了的！”
    重明沉默下来。
    “我相信你也不愿看见师父再因为她而伤害自己！”白泽实在不敢想象师父还会为了凤清凰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可是情之一字，本就没有多少理智可言，否则这天上人间，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呢？
    重明看着白泽，“可若是凤清凰再来……”
    白泽扬起一抹微笑，“这个就不必担心了，她不回来了。”
    重明皱眉，“为什么……”
    白泽说道：“她以为师父和锦月很快就要结为道侣，所以留下应龙逆鳞便离开了。”
    “大师兄，你这么做……”不太好吧。重明最终没有说出口。他虽然不希望师父受伤，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向师父隐瞒凤清凰来过的事情不妥，可是……
    “大师兄，今日之事，我权当不知。你快去给锦月安排住处吧。”重明说完，便转过身去。
    白泽沉声道：“这样最好。小五，记住，凤清凰是师父最大的劫，万不可让师父与她相见。”
    重明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的枫木红叶，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