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女丑梦魇(十三)

    几人沿着洞廊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眼前便出现一条盘旋着望不见尽头的青石阶梯。
    阶梯两旁矗立着双鱼戏水的灯台，暖红色的火焰从鱼嘴中燃烧出来，将盘旋的青石阶梯照得异常明亮。
    可惜这份明亮却照不到清凰、韩俯江他们阴云密布的心里。
    阶梯尽头隐隐传来人群激愤的呐喊声。
    四人对视一眼，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清凰一跃，飞身上了阶梯。另外三人紧随其后。
    青石阶梯回环盘旋，两边的石壁上彩绘着无数千姿百态的神女画像——美丽精致的百蝶穿云衫和桃花云雾烟罗裙随着神女的各种袅娜的动作而微微摆动。
    只是这些神女无一例外全部带着恶鬼面具。狰狞突出的眼球，尖细锋利的獠牙……所有的神女都在闪动的火焰中，透出一种诡秘阴邪之感。
    “这些神女……”清凰看着这些狰狞的画像，心里总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几人一一走过这些鬼面神女。
    落于他们身后的神女突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头颅，怒瞪如裂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阴冷诡异的笑容。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锦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身后，她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们。
    韩俯江和重明不由得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只听一声巧媚的轻笑在几人耳边拂过，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清凰、韩俯江和重明都不禁皱起了眉。
    锦月像是要哭了，“是不是我的错觉……”
    可是她话音未落，青石阶梯间便响起了无数或清浅或娇媚或妖冶的笑声。
    这笑声透着无尽怪异和邪气，回荡在整个青石阶梯间。
    “谁在笑……”锦月不禁向三人缩了缩身体。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大的笑声。
    “小心壁画！”韩俯江忽然喊道。
    随着他喊声的落下，阶梯两侧的神女画像突然全都动了起来，她们舞动着自己的纤柔的手臂，脚步蹁跹地从石壁飘下，围绕着四人漫舞——笑声正是从她们的恶鬼面具后面发出来的！
    清凰四人靠背而立，一脸戒备地盯着盘旋飞舞在他们周围的鬼面神女。
    “她们想做什么……”重明的声音刚一响起，其中一个鬼面神女挥动的柔臂便从他面前舞过，扬起的衣袖立刻在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咝——”重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殷红的血珠立刻流了下来，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似是感受到了鲜血的气味，神女脸上的恶鬼面具变得更加狰狞了，她们的笑声越来越大，旋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只见无数五彩的衣裙在四人面前飞速旋转闪过，顷刻间便化成一片绚丽的光影。
    光影中翻飞的衣袖不断打向四人的脸孔。
    这衣袖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但凡沾到皮肤，便立刻划出一道血痕，躲闪不及的韩俯江，锦月和重明脸上皆挂了彩。
    韩俯江立刻取出两道驱魔符，他默念咒法，猛地向飞舞的鬼面神女打出去。
    只听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闪着红光的驱魔符像是打在了空气里，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旋舞的鬼面神女似乎笑得更快乐了。
    “我来！”重明语毕，飞速拈了个诀，顷刻间便劈出十几道锋利无比的光刃。
    光刃旋转着攻向旋舞的神女光影，可是却在一瞬间穿过光影，打在了两边的石壁上。
    “这……”话音刚起，重明的脸上又挨了一记。
    “该死！”他低咒一声，“怎么办，术法根本不管用！”
    正在这时，鬼面神女旋舞的速度突然加快，翻卷的衣袖刹那间向四人席卷而去。
    清凰的眼神冷了冷，在她们出手的一瞬间抛出了应龙逆鳞，翻飞的衣袖霎时铺卷着打在银色的结界上面，发出叮叮当当金属相撞的声音。
    然而鬼面神女的进攻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更加猛烈。
    “这样根本不是办法。”重明看着结界外面绚丽的光影，神色凝肃道。
    “这些神女似乎没有形体，术法的攻击对她们根本没有作用。”韩俯江皱眉道。
    清凰若有所思。
    “一切不过是诸法空相。心若无挂碍，诸相亦非相。”清凰说着，看向三人，“在这里等我。”
    话音刚落，她已踏出结界，猛地化作一道红影，冲出鬼面神女的五彩光影，向青石阶梯上飞去。
    霎那间，包围在结界周围的鬼面神女怪笑着向清凰扑去。
    清凰却全然不做理会。她拈了个诀，指尖刹那弹出无数粒红光。红光迅速飞向双鱼戏水的灯台，打灭了跳跃的火焰。
    笑声戛然而止。青石阶梯立刻陷入黑暗之中，那些飞舞的鬼面神女也随之消失。
    “清凰。”韩俯江清润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在这。”清凰早已回到三人身边，她张开手收回了应龙逆鳞，“一会儿我会点燃火焰，记得快点走，不要看两侧的壁画。”
    “好。”三人答应着。
    清凰拈起一簇火焰，“走吧！”
    几人疾步跃上石阶，不过须臾，便已跃至石阶尽头。
    眼前蓦然出现无数攒动的人影。
    原来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建造得极为华美的巨型石殿。四周矗立着高大的石柱，上面用丹朱金粉描绘了这里十日并出，神女献祭，最终换来甘霖的故事。
    而在石殿的中央，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赫然出现十个大小相同的洞口！——原来后山山洞旷地的上面便是这石殿！
    而这十个洞口正对着的，恰恰是一方未封的殿顶，此时可以看到天空中被十颗夕阳染红的云霞。
    夜幕终于降临了。
    此刻石殿的飞鱼灯座上已经点燃了火把，大殿里灯火通明。
    村长与族里的长老端坐于十洞旁边，几百个村民环绕在他们周围。
    叶蓁蓁穿着精美的衣裙，立于中央。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地向天祷告，美丽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肃穆和静。
    “他们，在祭祀？”锦月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女丑的踪影，“女丑呢？她在哪？”
    “在下面。”清凰冷冷地说。她清冷的目光从这几百个村民的脸上划过。
    没有愧疚，没有心虚，他们心安理得地杀了小雨，现在又要心安理得地杀死女丑。
    清凰冷冷地看着这些村民，说道：“我们在石洞里看见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石床，而是这大殿的祭台！”
    重明突然握紧双手，他压抑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哑声道：“我下去救她。”
    “不必去了。”清凰平静地阻止道。
    “为何？！”重明有些激动。
    清凰平静地看着他，“我理解你想要救下女丑的心情。但是你要记住，即使幻境中救下她，现实中也救不回她。况且——”
    清凰拈了个术法，轻轻拨开拥挤的人群，“况且，你就在这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