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丑梦魇(三)

    “你是说，你的名字叫小丑女？”清凰忽然想起在鬼域，久孤曾经告诉她，饴糖主人的名字就是小丑女。
    她的眼神不由得沉了下去。
    女子抱住小孩的手臂紧了紧，她点点头，“我小时候大家经常这样叫，现在大家更习惯叫我……女丑。”
    “刚才那些孩子为什么那么对你呀？”重明看着女丑不解地问。
    女丑的身体僵了一下，半晌，方低声道：“因为我……丑。”
    啥？重明不觉愕然。他第一次听说人因为丑而被人欺负。这得丑成什么样子。不过这女子披散着头发也实在看不出美丑。
    “不！你不丑！”她怀里的小孩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女丑似乎扯动了一下嘴角，她想对小孩笑一笑，可是落在他脸上的却是一颗眼泪。
    小孩愣了一下，赶紧从她怀里挣出来，手忙脚乱地在她脸上一阵乱擦，“姐，你别哭呀！你真的最美了……”
    女丑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声，可是眼中却有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别过脸，努力擦干眼泪，声音沙哑着冲小孩说道：“小雨，走吧。姐姐去山上给你摘‘白泡儿’吃。”
    小雨听了很高兴，“嗯。我最喜欢吃‘白泡儿’了，姐姐走吧！”
    女丑孱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她牵过小雨的手，缓缓向大山走去。
    小雨开心地依偎在她身旁，身体一拐一拐地跟着她前行。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小雨的腿，竟是瘸的。
    重明看着两人相依而行的背影，恨恨道：“这些小孩也太可恶了，居然就因为别人相貌丑而下这样的狠手。”
    “不仅仅是孩子，”清凰直起身，清冷的目光看着这个祥和、宁静的村庄，“路过的村民没有一人出手制止，连听到动静的叶家人也没有，这说明他们是默许这些孩子的行为的。”
    重明这才发现叶父叶母根本没有出来，叶蓁蓁也只是远远地站着，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锦月实在忍不住，愤愤道：“这些人怎么这样？难道女丑不是他们的族人吗？”
    清凰冷冷地说：“当所有人都针对欺负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不会有负罪感。”
    有时不仅不会有负罪感，甚至还会对那些产生负罪感的人群起而攻之。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这种做法即为是，相反做法就是非。
    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又有谁真的能够看得清，分得清呢？
    “其实这小雨长得倒是虎头虎脑，挺可爱的。”重明想到小雨明亮的大眼睛——这个小孩即使是灰头土脸，也难以掩盖他精致的五官。
    所以重明也更加奇怪，“他和女丑既是姐弟，弟弟如此漂亮，姐姐能丑到哪去呢？”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更何况是人呢。”清凰淡声回答。
    “可是真有人会因为丑而被欺负吗？”锦月还是觉得至少人们这点是非观还是有的吧。
    “食色，性也。人的好色是天性。所以你觉得会不会？”清凰清冷的声音反问道。
    锦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辩驳不出。她理解不了这里的人会因为相貌而欺负一个弱女子，就如同这里的人理解不了她会因为怜悯心而同情一个相貌丑陋的人。
    “几位，请进来用茶吧！”叶蓁蓁走过来。
    此时此刻，重明和锦月觉得其实叶蓁蓁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美。
    “叶姑娘，难道你看到女丑被人这样欺负，心里就不难受吗？”锦月忍不住出口问道。
    叶蓁蓁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之色，“为何要难受？大家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不对吗？”
    锦月气结。她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再说话。
    韩俯江沉声道：“大家为何如此？女丑姑娘做错了什么吗？”
    叶蓁蓁更茫然了，“她……她很丑，所以……”其实，好像，可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大家都如此，她也便觉得理所应当。
    “蓁蓁姑娘，我见这附近并没有客栈，不知可否为我们安排住宿的地方。”清凰的话瞬间解了叶蓁蓁的尴尬。
    “嗯，可以……我让爹爹去跟村长说一下……”叶蓁蓁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匆匆转身进入院子。
    锦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清凰，“你……你为什么帮她？！”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叶蓁蓁一个人的错。”清凰清冷的目光平静地看着锦月,“丑不是一个人的罪过,同样的，美也不是。”
    锦月的脸有些红了，“我，我可不是嫉妒她漂亮，我是就事论事。”
    清凰点点头，“我知道。”只是这个世界对美、对丑都过分苛责罢了。
    “难道我们就任由这些人这样欺负女丑和小雨，却什么都做不了吗？”重明皱眉问道。
    “即使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清凰平静地说。
    “为什么？！”重明不理解，只要肯做，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清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因为她就是那颗饴糖的主人——两百年前投生于此的女子。”
    “什么？！”另外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清凰。
    “女，女丑就是你要找的人？可……可是她看上去不过才十六七岁呀！”锦月结结巴巴地说。
    “她应该也不是妖魔。”韩俯江皱眉道：“我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妖气，难道是魂魄？”
    “如果她是魂魄，那这里的人会不会都是……”锦月的脸一下子白了。
    “不是。他们全都是人。”清凰开口，“我刚才为女丑疗伤的时候探了她的神识，是人类。”
    锦月松了一口气。
    “可为什么两百年前的人会活到现在？而且看上去如此年轻。”韩俯江沉声道。
    “哦！我知道了！”锦月忽然灵机一动，“她和我们一样，都是修士！可能已经修成了散仙，或者上仙？”
    重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她修成了散仙，还会被几个小屁孩这样欺负。”
    锦月一下子蔫了，她乖乖闭上了嘴。
    “这件事我也很奇怪。”清凰微微皱眉道，“总之，在这个村子里，大家一切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