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鲛人遗泪(七)

    “死者有何症状？”清凰追问。
    “和老爷一样，先是脸色青灰，斑痕点点，接着就发出腐臭味，只是不像老爷那样咬人罢了。”吴总管越回忆脸色越白，“原本最先死去的沈姨娘是准备下葬的，可是下人在她口中放玉蝉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的牙齿蹭到手指上的伤口，结果……”
    “结果那个下人也死了，症状与你们老爷、沈姨娘的症状完全一样。”清凰见吴总管实在说不下去，便替他说道。
    吴总管点了点头。
    “所以之后被咬的那些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清凰继续追问。
    吴总管的脸僵了僵，半晌方道：“烧了。”
    清凰和韩俯江交换了一下眼神，事实果真如他二人所料。
    只是挫骨扬灰，对于死人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梓钰看了看韩俯江，又看了看清凰，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怎么突然感觉师兄变成了别人的师兄呢？
    清凰看了看四周，目光在屋前的翠竹丛上停了一瞬。她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这个院子可是你们老爷的居所？”
    吴管家点点头，“是呀！老爷平时喜静，特别布置了这翠竹轩当做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多数时候，老爷都在此居住。”
    “不知我们可否进去看一看？”
    吴管家为难了一下，随即说道：“本来应该请示少爷的，但是少爷的身体……不过我想既是三位仙长想看，我们少爷一定会同意的。”说着，便引着三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四人走进去，不由得眉头一紧。
    梓钰实在忍受不了，捏着鼻子跑到门口：“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因为窗户被木板封死，再加上这里许久未曾通风，所以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其中还混杂着孟知舟身上的那种腐烂的尸臭，令人隐隐作呕。
    幸亏刚才门板倒落，进入的新鲜空气冲散了一些味道，否则嗅觉正常的人走进这里恐怕一刻都受不了。
    清凰在指尖拈起一簇火焰，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一间三进的屋子，左边的房间摆着书柜书桌，上面凌乱地散落着打翻的砚台和笔架，轻薄的罗纹宣纸落了一地。中间的屋子只摆放着几把黄花梨玫瑰椅，只是大部分被掀翻在地，其中一把已经断成两半。而最右边的屋子横放着一张卧榻，卧榻的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边几，上面摆着一盆栩栩如生的黄杨木底的象牙染色水仙花，许是水仙花盆景在角落的缘故，才没有被破坏。
    屋子的墙壁和桌椅上尽是血迹斑斑的抓痕。看样子孟知舟“中了邪”之后不止一次发狂。
    清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问道：“屋子里怎么没有烛台？你们老爷晚上都不点灯的吗？”
    吴管家连忙说道：“我家老爷三年前从外地商人手中购得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那颗珠子通体莹润有光。只要将它放在室内，到了晚上，整间屋子便会亮如白昼。老爷便让人撤了烛台，专门造了一尊小巧的莲花座，来摆放这颗夜明珠。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珠子不见了，否则屋子也不会漆黑到伸手难见五指了。
    说话间，清凰已经看见倒落在地的黄金莲花座，她拾起来，将指尖的焰火移在了莲花上。
    “听说你家老爷帮了不少镇上的百姓？”清凰一边将莲花座放在左屋的书桌上，一边随意聊天似地问道。
    吴管家点点头，“是呀！我家老爷自年轻时便乐善好施，除了兴办义学堂帮助那些寒门弟子读书，同时还定期雇佣仁和堂的大夫为穷苦百姓看病，所有的药费皆由孟府所出。尤其是这三年清源镇大旱，我家老爷更是答粥棚，施义粥。可惜……”吴总管的声音慢慢有些哽咽。
    可惜这样的好人却被邪祟折磨至斯。
    清凰垂下有些冰冷的眼眸，嘴角不仅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天上的那群神仙欺骗世人的一个谎言。难道这世上正在享富贵，延年寿的恶人还算少吗？那些真正良善的人也许正在经历着贫穷、饥饿、疾病、甚至于朝不保夕的生活。
    “世间万物，生死有数。”韩俯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事物，一边状似无意地缓缓说道。
    缓慢温润的声音像是浸在澄澈流动的醴水中，清透的感觉一点点淌进清凰的耳朵里，竟慢慢拂去了她心上的阴霾。
    清凰抬头看向韩俯江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正俯身拾起角落里的一个长长的檀木盒。
    许是感觉到清凰的目光，他回过身，目光柔和，“既是定数，清凰姑娘也不必过分介怀。”
    清凰看着他煦如春风的眸子，忽然想起以前在天界时，经常听到小仙娥在一起议论陆九渊。她离得远，但是也隐约听到过什么“玉树琉璃冷，素月有光辉”之类的话。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皎如朗月照玉树，清冷中带着莹润雅煦的无限风华。
    清凰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你手中是何物？”她别过眼，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不知。但应该起很重要。”韩俯江看着古朴的檀木盒子，盒子的侧面锁着一把精巧的黄金机关锁。
    清凰，梓钰和吴总管听闻都走了过来，韩俯江把盒子放在了书桌中央，几人围着它打量。
    只见盒子侧面刻着一些很奇怪的符号，有些像火焰纹。盒子的正面雕刻几座高耸的山峰，山间聚霭凝烟，缭绕的云雾中遨游着一条长着翅膀的巨蛇。
    “这是肥遗？！”梓钰吃惊地看着盒子上腾云游雾的蛇身。
    清凰看着盒子上的图案，微微蹙起了眉。她飞快地拈了一个诀，将指尖的一粒红光弹向盒上金锁。
    金锁咔嚓一声打开，跌落在了桌子上。
    韩俯江打开盒子。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幅画卷。
    清凰取出画卷，自上而下，一点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