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雨夜屠夫（五）

    放轻脚步，提高警惕，陆御隐在黑暗当中，侧着身子朝楼道处移动。
    这栋建筑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从屋内走出后，就像是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
    夜探鬼宅的事情他没少做，可这次不一样，那种不安或许来自于未知，走廊拐角的位置很黑，墙皮脏兮兮的，溅着深色的不知名液体。
    看不清楚台阶上方有什么，楼道里唯一的亮光只有安全标识泛出的昏暗绿光。
    不知不觉，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陆御不悦地蹙了下眉，这建筑物多半有控制人精神的能力，否则很难说得通现在的感受。
    仿佛行走在悬崖之上，崖底是向上攀爬的怪物。
    握紧刀柄继续往前走，逐渐靠近后，陆御的视线停在了走廊往上的位置。
    这边的通道很破旧，墙面甚至有些严重的变形，水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整个筑物破旧的不成样子，生了疮一样。
    周围没有任何光亮，夜眼只能勉强分辨四周的情况.
    走了有十几秒的时间，陆御眼底的余光习惯性瞟向身后，他原本只是警惕考虑，没想到得到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走道里居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握紧刀柄，身体向后轻微转动。
    楼梯转折的区域，站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她背对着楼道，姿势僵硬，身体一动不动，此刻正低头看着地面。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走道的？还是说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陆御愣了一秒左右，伸出手摸了摸衣兜里的钢笔。
    有底牌的存在，心里要踏实很多。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陆御打算自己解决，过度依靠手机饲养的诡物，不一定是件好事。
    既然“猎物”已经出现，那么继续装模作样的等待和犹豫只是浪费时间。
    身体靠着墙面，陆御一步步往回走去，距离女孩越近，陆御发现内心的不安感越浓郁，好像这种情绪本身就是从女孩身上散发影响的。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地面的声音接连不断，噪音一样充斥在四周。
    雨声成了楼道里唯一的声音，嘈杂而混乱。
    正是因为这种声音，陆御靠近女孩后才听到她一直在喃喃自语。
    她的嘴一张一合，低声重复着一句话——“要一直看着它们，要一直看着它们……”
    女孩的校服上沾染着泥点和血污，双手被一个手铐拷住，头耷拉在锁骨前，在刘海和马尾辫的遮挡下，陆御只能隐约看出她睁大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而且……她似乎很害怕？肩膀和腿部不自觉颤抖着。
    “你好？”
    陆御自然而然将刀藏在了身后，习惯性露出微笑。
    校服女没有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要一直看着它们，要一直看着它们……”
    她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墙角。
    陆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的位置只有大片的水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如果不看会怎么样？”陆御问。
    校服女的一张一合的嘴唇停了下来，她沉默了几秒，缓缓说出两个字：“会死。”
    会死？
    陆御没有理解女孩的意思，本质上来说她并不是活人，看似可以交流，实际上回答的内容都缺乏逻辑性。
    “为什么……会死？”陆御试探问道。
    校服女的眼球像是鱼类的眼睛一样向外鼓出，直愣愣看着墙角。
    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话：“我马上要毕业了，想考个好大学，以后孝敬我爸妈。”
    “我十七岁，只是去参加谢师宴，我家人不信教，所以我也不信……”
    毫无关联的几句话从校服女的嘴里说出。
    陆御尽力去听校服女话里的内容，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内容杂乱无章，东一句西一句，有些甚至根本听不清楚。
    正在陆御思考句子里的线索时，一张脸突然转了过来。
    “不看着的话就会死！”
    校服女一直低着的头瞬间转向了陆御的方向，她白惨惨的脸对着陆御，眼球外突，目光呆滞。
    陆御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他很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视对方。
    “为什么会死？”
    “因为……”
    她的眼球裹着一层白膜，似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脑袋晃动着，应该在找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服女又一次低下了头，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以及血迹斑斑的校服。
    腐朽的死亡气息笼罩四周，绝望感扑面而来，连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校服女双手晃动，用力挣扎着，试图将手铐从手腕上取下来，但是无济于事，“哐啷啷”的铁器碰撞声回荡四周，在剧烈的摩擦下，女孩的手腕脱了层皮。
    “我会死……放过我，你答应不杀我的……放过我……”
    校服女抽搐起来，扭曲的手指像是鸟类的爪子，而她的皮下，居然是一条条来回扭动的黑色蝌蚪，左手中指的指甲盖甚至被顶开，脓血流在地上。
    一只圆滚滚的黑色蝌蚪摆动着脑袋，从开裂的指甲盖里挤了出来！
    陆御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状况，特别是女孩身体里游走的蝌蚪。
    自从指甲里爬出蝌蚪后，女孩皮肤下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蠕动物。
    这画面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轰隆！”
    楼道里传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耳边像是炸起了一道惊雷。
    墙面崩塌，地板凹陷。
    陆御脚下的地板突然碎成两半，他立即反应过来，扬起刀砍向了身边木门的位置，刀刃卡在门框上，他的身体被刀柄支撑着，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脚下的地板碎了七七八八，大块的水泥沉入了黑色的深潭里，连个响声都没有。
    刚刚还正常的走廊，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陆御皱了皱眉，眼底的水潭冒出了一个个黑色的水泡，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走，水面荡起了一道道条形的涟漪。
    “咔！”
    插在门面上的刀刃往下退了几分，陆御身体猛地往下坠去，双脚浸入了黑水潭中。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
    女孩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陆御侧眸去看，校服女半个身子掉进了水里，另外一半身体支撑在还没碎裂的地面。
    她恐惧地盯着水潭，听声音明明在哭，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御扫视四周，按理来说楼道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水潭，这应该是某种幻境，这个校服女是诡，但她一直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嘶……
    脚腕处传来刺痛，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爬到脚腕和鞋里。
    陆御深吸一口气，垂头去看脚底的位置，浸入黑潭的脚腕上爬满了一只只黑色的蝌蚪。
    它们扭动着身躯，正愤力朝着腿部和鞋子钻去。
    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看着黑水潭和蝌蚪，陆御内心反而越发冷静下来，脑中的线索和记忆也开始重组。
    他刚刚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里是林建云的幻境，幻境中的诡可不一定是地缚灵，因为这里的诡，很可能是被“林建云”囚禁在幻境中的。
    他杀死里的四个人，最后一名死者就是学生，17岁！
    她于7月2日参加谢师宴，在晚上十一点上了林建云所驾驶的出租车，之后，女学生被强制戴上手铐，并在租车内与林建云交谈了很久，内容涉及很广，有家庭学校，也有目标前途和宗教方面。
    但林建云还是用电线勒死了她，然后将她的尸体带回家中进行侮辱并录像，再进行肢解。
    据说警方调查提到这个学生时，林建云还一度落泪。
    眼前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女孩脑中的恐惧所产生的抽象画面。
    游走在黑潭里的蝌蚪，浸入水中求饶的校服女……
    这一切，都是她死前遭遇的重现。
    无视上爬的蝌蚪，陆御对着女孩喊道：
    “没人会伤害你的，他已经被抓了，会死在牢里，他现下半生都在替你们赎罪，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女孩的大半个身体都泡在了水里，就连脖子上也能看到蝌蚪来回爬动。
    “没有……没有人救我，没有人救我……”
    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陆御喊：“手给我，我救你！”
    女孩无动于衷，她的锁骨位置也被黑水淹没，“没有人救我，没有人，哪怕是死后，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也成了他的东西……”
    一只蝌蚪从女孩的耳朵里爬了出来，滑溜溜的脑袋左摇右晃。
    看着眼前的画面，陆御没有继续劝说，而是从衣兜里取出钢笔，将钢笔尖端对准手背，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如果这里是女孩精神世界的幻境，那么，解决方法很可能就是血液和疼痛。
    像之前一样。
    “呲！”
    钢笔尖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霎时，皮肉上翻，鲜血外涌。
    温热的液体滴入水潭，不断爬向陆御脚腕的蝌蚪四处逃窜，脚底的水潭隐隐约约有消散的迹象。
    有用！
    陆御握紧钢笔，对着校服女伸出手，笑着说：“别怕，你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