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前世篇

    “参见陛下。”
    砚礼向坐于上方的天子跪拜道。
    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有威严的男子，面部线条锋利，身形高大。
    关于这位帝王他或多或少听师父说过，每一任帝王上位时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而这位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起来吧。”天子淡淡道。
    砚礼起身后看向他，两人对视着，天子很想看清他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放弃心中的佛去还俗。
    愚蠢至极。
    天子就那么看着他，砚礼没等他开口就道：“陛下想问什么便问吧。”
    “为何要还俗？”
    “心中有了牵挂，想和心爱之人度过余生。”
    天子眉头紧皱，有些震惊砚礼的回答。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身为上京的佛子你应当知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天子怒道。
    砚礼再次跪下，他看着天子的眼睛认真道：“一切后果皆由我承担。”
    “只要你杀了那女子，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天子还在挽回他。
    毕竟是上京的佛子，砚礼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只要他愿意回来百姓还会接受他。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会后悔，还请陛下看在鄙人往日的功绩上网开一面，放过那位女子。”砚礼恳求道。
    天子坐于高台之上眼眸微眯打量着砚礼，眼前的佛子没了往日的矜贵。
    果然是沾染上了世俗的尘土，实在是罪恶。
    “既然如此，那你便舍了这身份回去吧，从今往后便不是上京尊贵的神明了。”天子再次逼问。
    他强调着砚礼的身份，想让他想清楚，他佛子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多少人想要到达的位置。
    怎能因为一个女子就甘愿落下去。
    可回答他的只是砚礼一句淡淡的话语。
    “多谢陛下成全。”
    “你……”天子语塞。
    他真想扒开砚礼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权利呢。
    可他不知道砚礼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恋过这虚伪的权利宝座。
    师父总说他是命定的佛子，只要坚守本心就一定能得道。
    从他被推上那个位置开始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害怕有一天做不到别人想要的结果。
    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直到遇见鹿灵儿，那个少女会坐在普陀寺的莲池边缘晃动着小腿问他：“大师你累不累？”
    累么？可能已经麻木了。
    但自从她出现后，他好想才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麻木的活着，那现在他是因为生命里有了活力而为自己活的人。
    现在所做的一切他绝不会后悔。
    *
    回到山上后，鹿灵儿已经醒了，她坐在榻上温柔的看着他走进来。
    “大师。”她唤道。
    砚礼愣住，鹿灵儿这是缓过来了？“你怎么样？”
    两人一同坐在桌前，鹿灵儿给他倒满一杯茶问：“为何救我？”
    “我心悦你。”砚礼认真道。
    鹿灵儿轻笑，笑的很开心，等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他说这句话。
    “那你可愿与我成亲？”
    “愿意。”
    他的回答很干脆很果断，让鹿灵儿有些惊，更觉心中罪恶更深。
    是她玷污了这朵高岭之花，如果没有她，砚礼会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佛子。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今生能和大师相逢是我的幸事，如有来生……罢了。”
    “大师要好好活着啊。”
    鹿灵儿没再继续说接下来的话，砚礼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不必多想，已经没事了，陛下已经同意放过我们了。”
    鹿灵儿点了点头，举起桌上的茶杯示意砚礼，“以酒代茶，干了！”
    砚礼也举起桌上的茶杯碰上她的茶杯，茶水溢了一些出来。
    很快砚礼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恍惚，脑袋也沉沉的，是那杯茶有问题。
    “灵儿，你……”
    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倒在了桌上，鹿灵儿红着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可你本不该如此的，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我是整个上京的罪人。”
    鹿灵儿呢喃着，抚摸着他的脸庞，触及他眉心的红色朱砂痣。
    继而起身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大师，保重。”
    出了院门，宫内的士兵已经在等着她了，鹿灵儿回头看了看屋内，抹了把眼泪跟着那些人离去。
    在砚礼进宫的那段时辰，宫里还派了人来找鹿灵儿，威胁她说要是她不死死的就是砚礼。
    他作为整个上京的信仰，脱离了百姓的信奉后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
    “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还是用自己的命平息上京百姓的怒火，鹿小姐做打算吧。”宫里的人道。
    这个难题抛在她面前，如果她选择前者那是她自私，如果选择后者也不能确保砚礼的安全。
    “如果我死了，砚礼大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么？”她问。
    “那当然，砚礼大师本就是我们的神明，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鹿小姐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
    又是一记沉重的打击，让她的心更破碎。
    “好，我答应你们，只希望你们能让他回到从前。”鹿灵儿坚定道。
    或许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好好的，那么她的死遍也是值得的。
    *
    砚礼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没瞧见鹿灵儿的那一瞬间心顿了一下。
    脑海中又回想起她先前对她说的话，她要他好好活着，那是别离的话。
    砚礼腾的起身，桌上的茶水险些被掀翻，他匆忙向山下跑去。
    而上京城祭台上，一个草垛上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下方围了不少人。
    “这样的妖女就该被烧死。”
    “没错！就是她勾引了砚礼大师，死了才好！”
    “这下她死了砚礼大师一定能解除心中的蛊毒，继续带领我们走向极乐。”
    “……”
    台下的声音一句接一句，而台上的少女却再也听不见。
    砚礼来到城中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看见祭台上的火光他身子发颤。
    “不…不不…”
    他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冲进人群中，有百姓认出了他还喝他说着他们方才说过的不堪的话语。
    砚礼却好像听不见似的，一步步的向台上走去。
    “大师，眼下妖女已死，您还是上京最尊贵的佛子。”台上的官员喊道。
    看着眼前熊熊烈火，砚礼心中有一团怒气，他转身看向台下虚伪冷漠的人们。
    就是这些人把他的灵儿逼死，甚至在她死后还要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实在恶心至极。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任何人的恶语和猜忌都有可能让一个人走向灭亡。
    砚礼面如死灰，这些人不是要求佛么，不是要通往极乐么，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他一件件脱下身上的佛衣，直到最后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里裤。
    台下的百姓们看着他的举动纷纷惊诧，大师在做什么，怎么会光天化日下……
    “这佛你们自己去求吧。”他淡淡道。
    转身投入火海中，只留下惊呼的人群和向他奔来的人们。
    这一天，上京城最尊贵的佛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自焚陪她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