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正到了南方的梅雨季节，丝雨绵绵，雾霭重重，空气似乎比以前更加潮湿了。
    秦南书身上披着件黑色西装外套，将手伸出车门，撑开伞，再缓缓走下去。
    今日要拍的是场雨戏，剧中一场财产纠纷的新官司委托方与家人发生争执，乔执前去调解，秦南书作为律师助理，自然要陪同。
    不过，这次雨戏不是小雨。
    而是——
    大暴雨。
    为了营造大雨瓢盆的感觉，好几个喷水管齐齐上阵。
    秦南书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乐米紧咬着牙，握紧手里的保温杯，“南书姐，你放心，今天的枸杞我给你加双倍。”
    “……”加一百倍也没用啊。
    片场一侧，乔执清隽的身影站在一群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和长裤，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手里拿着剧本。
    听见秦南书踩着高跟鞋走近的声音后，他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秦南书躲了好几天，这次被抓到现行，无处可藏，只得乖巧地打招呼，“乔老师好。”
    乔执没拆穿她那恨不得写满脸的不情不愿，在秦南书闪烁的目光里，合上剧本，“今天这场戏不好拍，可能淋雨的次数会比较多，注意保暖。”
    他的嗓音温柔，原本平平的音色也莫名带了几分关心。
    秦南书讪笑：“好，乔老师也注意。”
    明明只是一场演员间再普通不过的嘘寒问暖，不知为何，却总让秦南书感觉到胆战心惊。
    在乔执的视线里，她像个野猫似的窜走了。
    直到走进化妆间时，才长松了一口气。
    乐米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她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南书姐，你什么情况？不就打个招呼吗，你跑什么？”
    秦南书无奈：“怕出事。”
    出事？
    乐米在心里面默默琢磨了一下这意味深长的两个字，唇角逐渐上扬，“怕出什么事，怕忍不住推倒啊？”
    “乐米。”秦南书食指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上，推了推她的脑袋，“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废料呢。”
    乐米：“……”难道不是吗。
    系统：[宿主，请注意虎狼之词。]
    几天没动静，系统在她脑子里憋得慌，逮着点风吹草动就会时不时出来冒一两句话刷刷存在感。
    对此，秦南书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撇唇，在心里回应：“虎狼之词又不是我说的，我有什么好注意的。再说了，推倒算什么虎狼之词，我这儿还有更虎的，想不想听？”
    话音刚落，她脑子里不自觉飘过几个轻佻的词汇。
    系统娇羞：[宿主QAQ，请注意你的想法。]
    这完全就是脑随心动，她没办法控制。
    不过，秦南书倒是被系统的反应逗笑了，“没想到你还会害羞，话说撩系统算撩吗？”
    她随口一问，系统回答得正正经经：[程序指令明确表示，不算。]
    “哦？”秦南书若有所思，感觉自己似乎解锁了新大陆……
    .
    化妆结束后，秦南书裹着小毯子缩在角落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自己上场。
    这场戏的内容是她和乔执两人从事务所离开后，急匆匆赶往委托人所在的别墅，拉住在花园里发生争执的一家人，然后劝架。
    现在要拍的，就是已经到达花园劝架的部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洒落，犹如根根银丝倾泻而下，在地面上溅起一簇又一簇的水花，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耳边。
    乔执站在她的旁边：“准备好了吗？”
    风中夹着雨星，雾蒙蒙的一片，连人影都看不清。
    秦南书只能半眯着眸，模糊“嗯”了一声。
    导演下指令，打板的声音一响，她迅速进入情绪，跟在乔执的身后朝着别墅的方向跑。
    别墅门口的花园，两位演员正在拉扯。
    “你这个王八羔子，老子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跟我谈钱，跟我谈瓜分财产了是不是！”
    “爸，你不是说赚钱都是为我赚的吗？你和妈现在离婚了，分点财产给我怎么了！”
    “你滚，你给老子滚出去！”
    “……”
    斜风骤雨，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般，冰凉的雨水不停歇地砸了头发上，肩膀上。
    两人争吵撕扯正急。
    秦南书慌忙上去拉架，手还未来得及碰到其中一位演员，忽然觉得身子一歪，乔执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到了身后。
    秦南书愣住：？？？
    按照剧本，她现在不是应该上去把近乎暴怒的父子两人拉开吗？
    乔执就站在她的前面，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腕，在饰演儿子的那个演员即将动手打父亲的时候，伸出手臂拦了下来。
    “王先生，根据法律第二百六十条，如果你做出殴打行为，情节恶劣是可以判刑的。”
    这句是乔执的台词。
    秦南书快速跟上思维，向前跨一步，出言阻止，“王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谈，你们是父子，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呢？”
    “……”
    乔执和秦南书两人的表演很顺畅，但是到了父子两人的时候却卡住了。
    这场作废，只能重拍。
    “暴雨”停下。
    秦南书从头到脚全都湿了，发丝贴在脸颊上，衣衫湿漉漉的粘着皮肤，一阵风吹来，凉意透到心底。
    接过乐米递来的浴巾，她连头发都懒得擦一下，紧紧把自己包裹着，缩到屋檐下。
    “南书姐，赶紧喝点热水。”乐米一碰到她的指尖，冷不丁缩了回来，“你这手怎么这么冷？”
    秦南书挤了个笑，“没事。”
    修整十分钟后，开拍第二条。
    紧接着。
    第三条。
    第四条。
    ……
    仿佛是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每次秦南书准备上去拦架时，乔执都会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后一拉，甚至在演员差点误伤到她时，还伸手挡了一下。
    明明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
    .
    直到秦南书彻底淋成了个落汤鸡时，这场戏终于过了。
    她环抱着手臂，冷不住打了个喷嚏。
    乔执站在她正对面，把向笛拿来的一张干净浴巾递给她，“去把衣服换了吧，你手很冰。”
    “没事。”目光相接，秦南书略微有些恍神，“我比较怕冷，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出生在寒冬腊月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影响，特别怕冷，哪怕是在酷暑也常常手脚冰凉，更别说这样阴凉的梅雨季节，接连淋了半下午的雨，没冻成个冰人都算好的了。
    导演还在回味刚刚拍摄的那个片段，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时挑刺，再让重拍一次。
    秦南书没敢先走，全靠裹着的浴巾取暖。
    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双晶亮的眼眸被冻得失了神采，微微下垂，配上绯红的鼻尖，颇有几番无辜可怜的姿态，看着分外令人想要怜惜。
    乔执的目光在她脸蛋上停留了几秒钟，再慢条斯理地移开。
    秦南书则是始终没抬过头。
    她安分下来了，脑子里的系统却无聊了。
    [宿主，你不撩他吗？]
    秦南书脑袋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她在心里冷嗤了一声，“这是你一个系统该说的话吗？”
    系统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复杂的情绪：[你不撩他，我完不成业绩~]
    震惊。
    破烂系统居然还有业绩。
    秦南书感觉三观再次被刷新，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浴巾，抱住弱小的自己，“你完不成业绩关我屁事。”
    她去撩乔执，等会儿变身了谁来负责。
    被坑了两次以后，现在的她已经大彻大悟，要想不受惩罚，最好和对方连眼神接触都不要有。
    秦南书正在脑子里思考这件事，面前的乔执像是窥探了她的想法般，很顺畅的接上她的话：“我是要吃人吗？”
    “什么？”
    乔执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我是要吃人吗？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当然，”秦南书满脸的慌张几乎摆明了与之相反的答案，嘴上的狡辩显得很无力，“不是了。”
    她还在欲盖弥彰的解释：“只是我常常听人夸我的眼睛好看，但是看过乔老师的眼睛以后，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我不敢看你，会自卑。”
    “哦？”阴雨天气光线昏暗，乔执的沉默与周围嘈杂的声音形成巨大的反差，他被雨打湿的发梢略微下垂，恰好将眼底的情绪掩得牢牢实实，唇角却明显上扬，“原来是这样。”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他拖得很长，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蛊惑。
    秦南书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混在娱乐圈的，谁不是个正儿八经的颜狗？
    直白点说就是——
    乔执这样的□□再配上轻挑的笑容，她有点把持不住了。
    秦南书沉默着，内心在暗暗消化不该有的心跳加速感，没立刻接话。
    脑子里的系统倒是毫不掩饰一脸姨母笑的兴奋：[宿主，这就是你们常说的磕CP的快乐吗？我好像有点体会到了。]
    “磕CP？”
    秦南书觉得这系统真是闲太久闲傻了。
    不过，CP这个词倒是唤回了她游离的心神，一想到秦玉做的那些事，她就觉得CP这个词实在是再次把乔执这尊神玷污了。
    于是，她往后退一步，做起了自己拆自己CP的勾当：“乔老师这么漂亮的眼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所以，我最好还是不要接触得太近了。”
    秦南书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但凡她多考虑考虑“亵玩”两个字的意思，以后的她也不会这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