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十九岁的小丫头连恐怖片都没看过几部，被她这个模样吓得够呛，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放在秦南书的鼻子前面试探还有没有呼吸。
    “我没死。”
    秦南书缓缓偏头，把发泄在天花板上的那道幽怨目光转移到乐米的身上。
    乐米是公司派给她的助理，纯新人一个，虽然脑子有时候不灵光，但做事很认真。
    “我做什么要自杀？”
    如果她知道这随口一问的话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她一定会赶在这之前闭嘴。
    但现在，来不及了。
    因为乐米正站在她的床沿边，十分诚恳地回答道：
    “对、对不起，南书姐，我以为你倒追乔影帝不成功，还被对方抱着你和床单一起扔出房间，又、又丢了全部代言和戏约，被网友清一色骂滚出娱乐圈，而且……”
    秦南书两眼一黑，拼尽气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打断：“别而且了。”
    这他妈信息量太大了。
    她出道三年，为了远离“花瓶”头衔，每一场戏每一个代言都是用尽全力完成，寒冬腊月穿着薄衫下冰湖拍摄、武打戏不要替身、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从不休息……
    她花费三年努力才得到的东西，居然被秦玉两个月就全搞没了。
    天杀的秦玉。
    秦南书不太想说话，烦闷地闭上眼睛。
    乐米紧张地站在旁边，望着她这副安静的模样，却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弥漫而出的“杀气”。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秦南书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她才结结巴巴地问一句：“南、南书姐，我看你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下、下午的戏你还去拍吗？”
    下午的戏？
    秦南书眼睛亮了一下，难道她的戏约还没被秦玉嚯嚯完？
    但下一秒，她看着乐米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乐米咽了一口唾沫：“就是你为了能够和乔影帝同一个剧组，死缠着导演进的那部《律言》啊。”
    “……”她就不该对秦玉抱有期待。
    几分钟后，秦南书挣扎着坐起来，手撑着床沿，稳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躯，问道：“这部戏开拍多久了？”
    乐米讶然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估摸她是记不清时间了：“小半个月了吧。”
    小半个月。
    秦南书又问：“我饰演的什么角色？”
    乐米迟疑地蹙了蹙眉：“女三啊，你饰演乔执哥的律师助理。”
    一听见乔执两个字，她就心子发颤。
    秦南书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心里暗暗盘算。
    她昨晚在网上搜了一圈自己，几乎全是清一色的骂声。按她现在这个黑得发臭的人设，显然不适合再进场拍戏，特别是和乔执同一部戏。
    既然《律言》这部剧她的角色不重要，开拍时间不长，不如她自掏腰包把违约金赔了，先明哲保身再说。
    秦南书迅速掀开被子下床：“乐米，我下午先不拍了，我回去找经纪人宁姐谈这部戏解约，违约金我自己付。”
    “啊？”乐米脑子跟不上她的思路，“为什么？”
    顿了一下，她仰头看着秦南书，干巴巴地提醒道：“可是，南书姐你现在的存款好像付不起违约金了。”
    秦南书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从床沿滑到了地上。
    她真的是给秦玉跪了！
    .
    下午两点。
    秦南书坐在保姆车后座，仰头靠着车窗，了无生趣地双眼紧闭。
    从她注意到公司为她新更换了一辆要啥没啥的超低配保姆车的时候，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再也没有挣扎的欲望了。
    熟练地开门、关门，摆好姿势，只堪堪留了一句：“别吵我，让我安息一会儿。”
    对没错，不是休息，是安息。
    车子行驶得十分缓慢，但它哪怕再缓慢也抵不过这个配置带来的一路颠簸。
    秦南书眉头微蹙，安息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思考秦玉给她带来的一桩桩毁灭性灾难。
    她素来以为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为她一向遇见事情都比较冷静，直到最近这接二连三掀起的滔天巨浪把她的小身板拍得在岸边的礁石胡乱撞击后，她才明白，以前遇见的事情那真的不能叫事情。
    两个月的时间里，秦玉不仅撩了不少人，还花光了她的钱，败光了她的路人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在遇见乔执后专一地把目标锁定在了对方身上。
    集中向一个BOSS输出仇恨，总好过开个群攻仇恨一堆炮灰。
    其它撩过的人秦南书可以当做误会好好解释一下，但乔执这儿的梁子肯定是结下来了。
    好在这部电视剧《律言》里她只是个女三，戏份不多，等杀青以后就尽快淡出乔执视线，以后大概率上也不会有交集。
    至于代言和戏约的事情，她再一步一步找回来吧。
    哦！还有个该死的[一撩人就变身]系统！
    在一大堆烂事的刺激下，秦南书竟然发现这个最初让她头疼不已的系统反倒没那么可怕了，她沉默片刻，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反正自己骨子里就没激活过撩人这项技能。”
    事实证明，太美的承诺总是因为太年轻。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稳稳停下，秦南书打开车门，下车。
    一到剧组，她脑子里的那道电子音像是被激活了般，忽然响起。
    [检测到目标，提示宿主，不可进行撩人行为。]
    [检测到目标，提示宿主，不可进行撩人行为。]
    [检测到目标，提示宿主，不可进行撩人行为。]
    一连说了三次，才安静下来。
    秦南书昨晚已经和它解释了无数遍自己不是秦玉，可系统就像是没长脑子听不懂人话般，除了那句“一旦绑定概不退换”再给不出任何反应。
    她懒得再费口舌，特意绕了个远路走进化妆间，等待化妆师整理好发型和妆容后，寻了个距离片场中心十万八千里的偏僻角落安静坐着。
    她不仅不撩人，她还避人，行了吧？
    秦南书的表现太过于一反常态，在场的人员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打量她，毫不掩饰的讨论声大得连她都听见了。
    “秦南书又在搞什么鬼，她坐那么远干什么？”
    “奇怪，她今天穿得倒安分，昨天不还穿一身裙子吗，看得我都替她冷。”
    “行了小声点，人家好歹是明星，别这么说。”
    “她这样的算什么明星？你没看网上的消息啊，她都快要被骂烂了。”
    “听说她为了能进这个剧组，让经纪人塞了不少钱，托了不少关系，有本事走后台就要有本事承受住骂呗。”
    “嘘，她看过来了。”
    “……”
    秦南书被吵得头疼，冷眼盯着从身边路过的那两位工作人员，直到他们彻底闭嘴以后，才低头继续翻剧本。
    她一边在脑子里骂秦玉作的孽，一边用笔勾画台词，突然间，乐米激动地拍她肩膀，“南书姐，你看！”
    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乔执的目光。
    这是除去昨晚以外，秦南书第一次正经地打量乔执这个人。
    都说秦南书的眼睛有灵气，但乔执的那双眼睛却比她美了十倍不止，干净、澄澈、温柔、清雅。
    从额头到山根、从笔直的鼻梁到柔软的薄唇，他的每一个五官都生得深情灿烂，是天公精心雕刻后才能捧手而出的艺术品。
    不得不承认，乔执这人长得确实很好看，二十八年的岁月沉淀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真当得上八个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如果不是昨晚——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
    烦躁的警报音吵得秦南书头昏脑涨，两人的目光只短暂交汇了一瞬后，她便立马避开。
    脑残系统！
    [警报解除，宿主此次行为不用接受变身惩罚。]
    秦南书抚着胸口长呼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乔执的视线还未移开，那双原本算得上温柔的眼神却明显带着几分冰冷和质疑，将她的小动作全然收入眼底，良久以后，他轻蹙眉头，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
    秦南书和乔执两人今天这神一般的转折，把乐米看得云里雾里的，她忍不住问到：“南书姐，你今天怎么坐这么远，你不是恨不得黏到乔影帝的腿上吗？”
    ……黏腿上？！
    秦南书脑子里对秦玉的恨意陡然再上升一个坡度。
    她冷冷抬头：“你觉得我喜欢乔执吗？”
    乐米懵懵然地反应了三秒，讶然道：“什么意思，你玩腻了？”
    秦南书：“我……”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却非要自己来背那一口乌漆嘛黑的黑锅！
    乐米脑子不灵光，要是给她解释一遍她和秦玉之间那些穿越与被穿再穿回来的故事，只怕会把她本来就一团糟的脑子搅乱成个豆腐渣。
    “算了，你就当我玩腻了吧。”
    乐米诧异地看着她，可能是没接受得过来这个事实，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都情绪复杂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秦南书正好安静地翻剧本。
    《律言》这部电视剧主要讲的是一家律师事务所里的金牌律师在爱情、权利、金钱前所做的抉择，自然，主角金牌律师由乔执饰演，而秦南书饰演的角色是男主的律师助理。
    粗略翻看一遍后，秦南书终于明白绿茶精秦玉为什么会死皮赖脸地蹭上这个角色了。
    女三戏份不多，但有她在的地方绝对会有乔执，简直就是用来给秦玉培养感情的最好机会。
    “……”如今这个“好机会”却落在了秦南书头上。
    可她自认不是绿茶精秦玉，完全无法做到在试图送上对方的床却被裹着床单扔出房间后还能淡然自若地面对面拍戏。
    所以她必须将剧情揉皱捏碎地塞进脑子里，熟悉到绝不会出错，才能保证和乔执对戏时不会无限NG。
    她看得认真，全然没在意身侧的乐米溜到哪里去了。
    直到晚上十一点，片场收工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给她那位脑子迷糊的小助理打了个电话。
    “喂？南书姐！”
    电话一接通，乐米的声音比她还着急。
    “对、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想开车出来买一点日常用品，但没想到这个保姆车它突然就抛锚了，怎么都点不燃火。”
    “我已经联系上了一位修理师傅，不过他还没赶得过来，怎么办啊南书姐！”
    秦南书揉了揉太阳穴，打断小丫头的哭哭啼啼，沉声道：“老吴和你在一起没？”
    老吴是公司派给她的司机，家里女儿和秦南书差不多大，所以一直很照顾她和乐米两人。
    乐米慌忙回答：“在、在呢！”
    “行，有老吴陪着你我就放心了。”秦南书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片场已经收工了，我自己想办法先回酒店，等会你们修好车直接过来就行。”
    挂断电话，她望了一眼杳无人烟的片场，心子逐渐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