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23.挡剑

    尘土散去，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树下，而里面很空落，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小树叶，点着六个绿色的点，不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就连楚夕也没有发现，她颇为好奇，为何一片小小的树叶落地会发生这么大的声响呢。
    半晌之后，那片小小的树叶之上升腾起青烟，楚夕当即了然，镜魔用幻化术把自己折腾成了一片叶子。
    然而楚夕并不知道，镜魔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勇气，克服了多少的险阻才敢把自己化成叶子。
    镜魔的心里已经对树叶这玩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可偏偏这东边别的不多就树多，还排列的井然有序，贸然多出一棵树必然会被发现，只能变成树叶，以便藏身，还能乘风而行，减少灵力的消耗。
    毕竟······
    轻烟消散之后，楚夕抬脚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羽衣的年轻男人趴在深坑之中抽搐，口中时不时喷出两口黑烟。
    楚夕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显然是被雷劈的神智不清了，只能继续好奇的打量镜魔，哪怕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魔界种族。
    怎么说都被灭族了，留下一只实属不易。
    镜魔的右手是翻过来的，手心朝上，阳光打在上面异常耀眼。因为他的掌心很特殊，上面是一个小小的八角铜镜，每个角上都刻着小小的字。
    楚夕凝视着八角铜镜上的字，所刻非它，正是神界辖下西天一门常念叨的“世间八苦。”
    生老病死轮回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积盛。
    而在铜镜那本应光滑的镜面上，隐约之间似还闪烁着一个字，但太过于模糊了，根本看不清。
    恍惚间有两道声音，自上方齐齐的传进了楚夕的耳朵。一粗一细，一刚一柔，一男一女，赫然是雷电双神，雷为男电为女。
    他二人齐道：“夕月上神，此人口出狂言侮辱上天，我二人以对其进行惩罚。”
    楚夕点了点头，又颇为疑惑的问：“二位神官，我刚刚违约了，为何不劈我？”
    空气微妙的静止了一会，雷神那粗狂的声音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始胡诌：“夕月上神，我二人并未收到你的起誓咒文，可能是您的身份太尊贵了，不归我们管。”
    站在一旁的电神立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他们哪里是没接到啊，相反第一时间就接到了。
    但看到起誓之人显示的是，楚夕的那块牌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下霹雷划电，违约就违约吧。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以天帝和元始天尊那护短的程度来看，只要这雷砸下去，不过片刻下一任雷电双神就可以乔迁上任了。
    楚夕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她当初立誓后马上违约，就是想挨两下劈。
    不管怎么说，天雷之力都纯净异常，是洗髓脱胎的好东西，这么一劈定能将她体内深入骨髓的毒素逼出来，等服下火月兰后，效果会更加。
    所以。
    她现在没别的愿望，但求一劈，于是道：“二位咱打个商量，要不你们磨磨锤子和杵子劈我两下吧。”
    雷神：“……”
    电神：“……”
    楚夕站在原地望天，等待天雷为自己洗髓，可是等了好半晌，天空安静如鸡，没有丝毫的异象。
    再次尝试联系雷电双神之后直接断了，而她现在为凡人无法主动联系天上之人，对方倒是可以。
    这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一条结果。
    他们可能跑了······
    “我又不是杀神。”楚夕皱眉，喃喃的说了一句，重新将目光移向那被劈晕的镜魔。
    楚夕见他的手指小幅度的动了动，知道人要醒了，便召出碧落助他一臂之力，快速醒来。
    她用剑柄戳了戳镜魔的秃头：“醒醒了，快醒醒。”
    戳了几下之后，坑里躺尸的家伙大幅度的动了动手指，幽幽的睁开双眼。
    看见楚夕那笑眯眯的脸，镜魔嗖的一下跳开了，警惕道：“你···你离我远点。”
    打从她招惹了这个女人开始，就没好事。
    但他不能就此离开，要把事情搞清楚，以至于他看向楚夕的神色都发生了一些改变。
    不确信，迷茫，痛苦，在一瞬间全部都爆发了出来，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楚夕不慎在意，只要人醒了就行，往前走了两步：“你叫什么，给个称呼。”
    镜魔向后退了两步：“镜一。”
    楚夕愣了一下，调侃道：“好名字，你其他的族人该不会叫镜二，镜三什么的吧。”
    “就是叫这个。”镜一说着突然有些落寞，想起那场万镜齐碎的大屠杀。
    楚夕笑问：“这名字是你们自己取得吗？”
    镜一盯着楚夕，轻道：“我们老大取得。”
    提到老大，他的情感总会很复杂。
    老大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所有的行为都让人不解。
    在镜魔一族生死存亡之际，是老大救了镜魔一族，还教授他们镜像法术，为他们寻找生存之地。可让人意外的是，最后灭了镜魔一族的也是他。
    镜一对这个从来没有露出过脸的人又爱又恨，若非他当年被派往无望崖寻找火月兰，怕是也难逃一劫。
    等他带着火月兰回到镜魔一族的领地之时，所有的族人都化成了本体。
    一面又一面的八宝铜镜相互拼接，老大站在上面，长发散乱无束缚之物，脸上面具碎裂堪堪挂住，那双眼俯视着脚下的一切，不带任何感情，可里面却又转着泪珠······
    在然后，拼接出来的大铜镜开始寸寸碎裂。
    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
    见自己猜对了名字，楚夕突然对于镜一口中的老大很感兴趣，有了结交的想法：“你们这老大名字取的有水准啊，可以引荐一下吗？”
    镜一回神，身侧的手紧握，错愕的反问：“你想认识他？”。
    楚夕：“是啊，我和你说，我在神界没有什么人缘，但在其他的地方人缘还不错，喜欢广结异界好友，特别是这些取名天才。”
    镜一冷笑，迎上楚夕的目光：“认识什么，你就是他！”
    楚夕：？？？
    话音一落，原本平和的天地突然掀起了旋流，镜一手持一把诡异的长剑向着楚夕的心窝刺去，眼中有犹豫但动作毫不犹豫。
    这是一把由镜子的碎片拼接而成的长剑，接口处沾染着东西，黏黏糊糊的，似乎是血，似乎又不是，许是年头太久了就是黑乎乎的一片黏在那里。
    镜一手腕一动，将剑推了出去：“下地狱吧！”
    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心底更是疑惑，她怎么就成了镜魔一族的老大了？
    搞错了吧……
    她是神！
    不是魔！
    偏偏镜一又道：“老大，这把剑是我用全族之人尸身炼化而成，今日我就用你的血来祭祀它们！”
    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楚夕向后略去，这么近的距离，完全躲开必然不可能，但是可以护全要害。
    越来越近——
    寒光炸眼，煞气冲天——
    “噗嗤”一声，剑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鲜血溅了楚夕一脸，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入肉之声虽然轻微，但听在楚夕耳朵里就变得异常清晰，如同有人在她的耳边敲鼓，砰砰作响。
    可是······
    楚夕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反而感受到了温暖。
    她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玄烨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摸了摸她的头：“夕夕，没事吧。”
    楚夕睁开眼睛，抬头望去，玄烨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但那双眼写满了担忧。
    他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全在双眼里。
    但！玄烨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他在原地等着吗？
    不听话跟上来就算了，竟然还出来挡剑！
    他现在是凡身，真的会死的——
    显然，楚夕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个会点法术的凡人而已。
    这一剑下去她也活不了。
    楚夕的手放在身侧的，她却感觉到上面传来了湿哒哒的感觉，抬起来一看——全是血。
    镜一见刺中的不是楚夕，反而是玄烨，开始慌乱的往后退。在镜像世界的时候，他已然从楚夕的表层记忆中得知，这个男人正是神界的那位赫赫有名的太子殿下。
    他虽蜗居于无望崖的地界，但并没有完全封闭，偶尔为了寻找老大复仇还是要出去的，多少听闻了一些关于玄烨的事情。
    传言那人行事端雅高洁，为人冷若寒霜，总是和神界的一位上神过不去，但他们的关系又有点微妙。
    就好像在——
    在相爱相杀！
    而那位上神可比眼前的女子好看多了。
    如果被神界的人知晓，这位殿下历劫的凡身死在了他的手里，后果可想而知，必然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趁着楚夕还没缓过神来。
    赶快跑！
    楚夕扫了一眼镜一，又用灵力撸秃了一个树，化叶为钢将镜一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伤了人就想跑？做梦！
    但现在没有时间惩治他，楚夕扶着玄烨坐在了地上，有些失控无助，声音颤抖了起来直接破口大骂：“玄烨！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子！我不是让你等着我回去吗？跟过来干什么！”
    玄烨瞧着人能骂出声，便知她没被吓到，也没被波及到，心底憋着的气彻底松了：“没事就好。”
    楚夕一噎，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闹的她心神不宁，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的泪水，是咸的亦是苦的，甚至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