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山民

    春季的天府之国，比什么时候都更美丽。
    万物复苏之际，来观摩千百年的奇迹，都江堰工程，对于裴惠娘来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体验。
    四川在千百年后依然是旅游大省，而目前还叫“益州”的四川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这个神奇的地方，既有川西高原，也有四川盆地；既有可爱的小熊猫，也有峨眉山讨人厌的猴子。
    今日他们下榻的地方，是汉中郡郡守的官署。
    在走一地换一个郡守以后，裴惠娘一行人已经被打上扫把星的标签。
    特别是长安郡守翟丰，因被小舅子坑了，反而被揭穿了多项贪腐。开春以后妥妥在东市口被诛了九族。
    他们不单是郡守杀手，还是热衷于诛九族那种。
    所以进入汉中郡以后，基本上可以说能止小儿啼哭了。
    汉中郡守李轩，长相斯文，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但是做事还算不错。
    虽然奉行黄老“无为而治”的理念，却也并不消极怠工，不是那种碌碌无为的人。
    汉中郡地靠汉中平原，是真正的“鱼米之乡”，也是狭义的“天府之国”在她拿出做好的曲辕犁相赠的时候，李轩才从官方态度转为“大家都是朋友嘛”。
    李轩甚至贡献了他的私人珍藏，一只朱鹮，可惜的是她欣赏不来鸟类，最终只是专注的吃羚牛串。
    在司徒慎的强烈要求下，还看了几场端公戏，可惜她一个字都没看懂，只能跟在后面喝彩，打赏。
    汉中繁盛，李轩是世家子弟，家财万贯，虽然谈不上对钱财无动于衷，但是对于他来说，更希望有一份好的业绩。
    汉中开春第一场庙会，人山人海。
    孟临和吕达各带了一百护卫，却依然显得格外的渺小，只能尽量把他们几个圈在人墙中间。
    前头里外三层的围着，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还有小姑娘抽泣的声音，裴惠娘迫不及待想知道，便吩咐孟临从人群中开一条路出来。
    本来有意见的人，看到孟临和吕达一群人粗壮的肌肉，也默默低头让开，很快便让他们看上了前排。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人口买卖。
    牙人他们也是知道的，可是这种在大街上贩卖人口的，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约莫十几个一眼便看出不是汉民的小孩，年龄在十到十五之间，正是买卖人口的黄金年龄。
    被当成货物的，个个面如死灰，而显然是他们头头的小头目，却看着银两面露绿光。
    见到有个叫屠五爷的人，举了N次手要买人了，裴惠娘很是疑惑，便偷偷问了隔壁的大叔，他却非不肯说，还是裴惠娘掏出一个银叶子出来以后，他才肯说出屠五爷的来历。
    原来屠五爷是个混不吝的，大概是有些S-M的爱好，李轩治理汉中郡很严格，百姓生活没有非常苦，谁舍得自家孩子卖身给屠五爷这种人，屠五爷也不在乎。反正他也不看男女。
    可是山上那些穷光蛋山民就不一样了，他们贱命一条，又不是汉民，去击鼓鸣冤也没用，所以他便非常热衷于买这些山民。
    出了五两以后，他便叫嚣着“还不赶紧宣布人归老子了？”
    原来这个屠五爷，做的是码头的行当，底下好些壮汉，曾经也有人可怜这些山民，想买做侍女，可是刚出汉中郡便被打劫了。如果是本地的，便终日指挥些地痞到对方家里去骚扰，烦不胜烦。
    好心的人很多，可是愿意为了做好事赔上日常生活的人，却不多。
    也因此场面上除了屠五爷，便只有一个看上去妖娆的中年女子与他竞争，前面的哭声便是他们的货品绝望的哭喊。
    十三岁的小姑娘，都看的出来的美貌，虽然有些黑黄，但是五官特别是一双眼睛很是美丽，难怪那个妖娆的中年女子咬咬牙加了一两，叫价六两。
    “五爷，这小姑娘家家的身板子可挨不过你这样的，与其等她香消玉殒还不如就送我那□□□□，反正你来我寻香阁我不收你银子便是了！”
    那个中年女子讲话以后，裴惠娘才知道她是青楼的。
    身边也带着好几个打手，看起来敢来截胡这个屠五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眼看着她就要获胜，裴惠娘使了个眼色，刘旭便自动的加到了七两，顿时场面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五爷，他们有一两百人，个个身带武器，看样子都是见过血的，估计也是那些大发慈悲的富家子弟，咱们也没必要非要和他们抢吧？”屠五爷的跟班赵四打探了一番以后，积极地想打消自家老大的想法。
    可是气在上头的屠五爷又怎么能听得这些话，可是又知道能带这么多随从的人，肯定非富则贵，又不能下黑手，只能怒气冲冲的继续出价了。
    那个带着山民出来的小头目却越发的激动，有些时候还飙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山话。
    直到抬到三十两，裴惠娘突然便停止了出价。
    屠五爷得意洋洋地把钱给了小头目，就要拉着那个小姑娘走。
    裴惠娘一个动作，吕达便越过孟临，直接飞身出去一脚踹在屠五爷地胸上，把小姑娘救了下来。
    屠五爷阴着脸，忍着怒气说道：“这位姑娘，在下真金白银够来的人，您这般强抢，这汉中还有王法？”
    屠五爷的打手蜂拥而至，裴惠娘看到这些本来也是穷人家出身，却靠助纣为虐生活的人，真的是怒其不争。
    闭上双眼，小涂和小文也跟着吕达过去三两下便解决了那些小喽啰。
    踩着屠五爷的胸，裴惠娘不屑地说：“你和我谈王法？本宫就是王法。把这些人全部带去官署，我倒要问问李轩，我大周早已立法禁止买卖人口，废除奴仆制，而这些人却还能在庙会中光明正大的无视《大周律》，本宫等他一个回复。”
    带上所有的山民，裴惠娘一行人径直而去。
    留下的民众却像炸裂了一般，都在互相猜测
    “她自称本宫，岂不是是皇族”
    “我三姑奶奶的侄子在官署做蔷夫，他们说最近陛下的妹妹荥阳长公主殿下和长子定王殿下最近都在官署下榻，想来刚刚就是他们！”
    “我也听说了，都说两位殿下铁面无私，在弘农和长安都斩了一位郡守，眼下便轮到咱们汉中郡了，屠五这些废物，仗着李郡守为人宽厚，无法无天，眼下得罪了两位殿下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公主殿下刚刚说禁止买卖人口，可是我看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不都是很多奴仆么？”
    “你懂什么啊？那些明面上都是有契约的，大多数老爷们都有自己的地，从佃户那里征辟一点。可不像咱们这里明晃晃地卖人。”
    百姓们越说越开心，每个人都仿佛参与了打大老虎的工作。
    而思考自己怎么死的屠五，则是惶惶不可终日。
    裴惠娘带着几个山民，和那个小头目，回到了官署。
    在孟临踹了几脚以后，那个小头目就直接吐的一干二净了。
    汉中郡这里山多，山民各族都有，山上没有田，山民们的生活很是简陋，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卖一部分人口，以求活下去。
    看到瘦骨如柴的人对着她哭诉“实在活不下去了！”作为既得利益阶级，裴惠娘没法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带着几个山民，她决定往山上走一趟。
    念着山上瘴气横生，裴疆和司徒慎被留在了下面，免得团灭就太亏了，裴惠娘带着司徒恒走了一趟山上。
    带着小头目和几个小的，以及被她强行征辟的几个家里是山民的蔷夫。
    几百人的爬山活动，也...好累。
    这时候的爬山不像上辈子，都是台阶，她以为她这辈子攀山越岭的最高难度就是黄山了。
    没想到现在这的山真的是全靠爬。
    没有台阶，全是沙土地，她笑着和司徒恒吐槽，这个时候要是山泥倾泻就真的团灭了。。
    也正是因为交通不便，山民的收入来源最多是靠挖些野菜和养些小鸡小鸭来自给自足。
    他们这个族特别惨，因为小，地盘小人数少，地方偏僻，周围连能种果树的山地都没有。
    虽然周围树木茂密，但是你要是砍木从这往山下背，在没赚到钱吃饭之前就活活而死了。
    去到寨子里，才发现实际情况更加困难。
    整个寨子除了木屋搭的不错，其他的真的是无法言喻的破。
    连锅子都只有寥寥几个，还好下山的时候说了，新上任的炊事班班主小文同学，赶紧就着灶台搭起来。
    用她带来的简易方便面面饼，被爬山肆虐的一群人都不介意好的歹的，直接就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山民虽然穷，但是也谈不上很刁，大概是因为饭都吃不饱，一个个都饿的狠，裴惠娘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面条，吩咐那个小头目给发下去，每家每户都煮了来吃。
    小的吃了以后，兴奋的手舞足蹈，嘴里还嘟囔着他们当地的话，还是小头目巴结地来翻译，她才知道原来是在问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女。
    小头目表达了一下她是皇帝的女儿，可是山民久居山中，他们对皇帝的概念都很微弱。
    反而是他们更加认同仙女这个叫法。
    裴惠娘：....她真的不是神棍，好吧~她是。。
    自从做了“仙女”以后，开始有山民愿意和她沟通，虽然他们的沟通都是战战兢兢地想摸一下她的裙子和鞋子。
    可是裴惠娘不以为意，她知道扶贫工作，首先需要的是获得当地百姓的认可。
    度过几天以后，吕达几个体力好的，负责跟着小头目，辖区采买一些必须的粮食，山上太荒芜了，一点饭都没得吃，全靠吃野菜和偶尔打来的一点肉，哪里有力气干活。
    而观察了周边的环境以后，她就一直在苦恼，究竟怎么样才可以帮到这个寨子。、
    还没等她想出来，小姑娘却奔跑着进来拉着她就跑出去。
    原来他们给她抓了一大个蜜蜂窝。
    让密集恐惧症的她差点晕倒，小姑娘还手舞足蹈地掰了一小块蜂巢要给她吃。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结果蜂巢，细细的啃了一小口，味道的确是很甜。
    虽然蜂蜜就是饴，在洛阳和长安这样的大城市是昂贵的奢侈品，但是她毕竟是公主，这种东西在她的餐食里，是常备的，所以她吃了一小块便让他们吃了。
    不过，倒是让她想起来“养蜂”恰好也是一种非常适合山地的脱贫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