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风雨欲来

    九月初一，夜，四更天，乌云盖月
    “告诉主子，那头来人了！”柳煊在房外“咚咚咚”敲了三声
    守夜的黛儿隔着门悄声的问：“属实吗？无故惊扰了主子，你九条命都不够死！”
    虽然柳煊向来是小心谨慎之人，但是黛儿还是要一再确认，不能恃宠而骄，工作懈怠，胭脂和月白的前车之鉴还在那摆着呢，直到柳煊对着明月起誓才欣然允诺会去叫醒裴惠娘
    “殿下！月白那头又消息了。”
    她睡的正是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了黛儿在耳边呢喃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梦境，直到身上被推了推她才兀然惊醒，半睁眼睛说：
    “扶我起来梳洗吧！”
    事关重大她也不好赖床，三两下便收拾完毕，急匆匆赶到院中，发现吕达手持大刀，眼前被绑住了手的赫然便是刘茂。
    只是刘茂却毫无惧意，神色淡定，瞧见她时脱口便称“表妹！”，待瞧见裴疆之时，却脱口便称“疆儿！”
    既显亲昵又显出亲戚间的情分，可是裴惠娘却本能的觉得不妥。
    她自己是换过芯子的人，自是最了解不过，有些东西画皮难画骨，一个人的习惯无论如何都会在正常的生活里带出多少。
    修谷梁的人，尤其重“周礼！”自她受封以来，南阳刘家任何人见到她，都只会尊称“殿下！”
    对稍微疏远一点的人，如她二姐宜阳长公主，他们甚至还会带上封号全称“宜阳长公主殿下”
    可是刘茂看到她脱口而出便是表妹，虽然从犯罪心理来说，他很可能是故意勾起她对双方亲戚情感的共鸣，但是一个人的习惯断然不可能改变的如此突然和彻底，再加上他又是被突然擒住的，怎么会刻意改变称呼？
    她看过几百集破案剧的直觉告诉她此事很可疑。
    可是他的容貌的确是刘茂，也的确认得她和裴疆，若不是伪装难道和她一样是换了芯子？
    “姑姑！眼下该怎么办啊？”裴疆半掩着嘴在她耳畔轻轻的问道
    她勾勾手指，黛儿便心领神会附耳过来“你去寻个生面的，今日没露面的，换身衣服，以刘家令的名义来向我复命！”
    黛儿从掖庭出来什么腌臜事没见过，福了一下，低头退了下去。
    突然思及另外一件事，她赶紧让跟着过来的柳煊去把景元娘请过来，认认这个刘茂
    裴疆看她吩咐了两件事以后就不吭声，光是喝着浓浓的茶水，便也学着她，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低头喝茶，脑子里却一直抵抗着困意地袭来。
    柳煊领着景元娘一进来，悄无声息的刘茂却突然一改前面的云淡风轻，对其怒目相对：“表妹，你不要听这个贱妇的片面之词！”
    景元娘虽然眼眶含泪，脸上却有坚毅之色，在她寻问堂前是不是刘茂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坚定不移地指认了这个刘茂。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拉起景元娘，拍了拍她的手背，吩咐柳煊带了她去后头，既能听见堂前的事情，也能避免不小心冲撞了她。
    黛儿依着她的吩咐，把司马恒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一边三两下给他换上刘家令的衣服，一边告诉他来龙去脉。
    两人再次走进堂前的时候，司徒恒已经一脸淡定，操着某几个字略带南阳口音的官话学着刘家令的样子伪装回话：“殿下，臣刘旭不负嘱托，已经派出两人千里飞驰回南阳告诉太爷这边的事情，也附上了殿下您亲笔的问安信给大奶奶！”
    裴惠娘内心窃喜的同时，非常配合演出，做出高傲状微微颔首，双眼幽幽地说道：
    “刘叔说的对，既然如此，便把表哥带下去，好生安置，不可让他跑了也别欺负了本宫的好表哥！”
    刘茂却是刚刚尝过吕达的手段的，当下便朝着司徒恒大喊;\&"旭叔，你要帮我，一笔写不出两个刘，我...\&"
    还没说完，便被接到她眼神暗示的吕达，捂了嘴拎了下去。
    可是剩余的人，司徒恒似有所悟，裴疆面色剧变，后头的刘旭也神色骇人
    “姑姑，这是怎么回事？”裴疆还是小，好奇心重，不免的问了出来。
    裴惠娘也笑不出来，原以为是一个大义灭亲的事情，可是眼下却成了一个真假公子的故事。
    只是假公子在此，真公子又在何处？
    是真刘茂自知案发，所以找一个面容相似的替身来走这一趟
    还是真刘茂早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若是真刘茂还在他手上，他们就不免投鼠忌器了
    毕竟真刘茂若是没有犯罪，他怎么说也是刘家嫡长孙，也是她大舅刘宏唯一的儿子
    在情在理他们都必须把他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都满怀心事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也没了睡意，不断的复盘前面的线索。
    从景元娘的时间线来看，此事已经持续了几年，为何南阳和京城都丝毫不知？
    虽然刘茂为官以后未曾归家，可是南阳每年都有前往弘农送节礼的族人，为何从来都没有发现此事？
    她看过，写给景元娘父亲景县令的书信，字迹的确没有问题。
    究竟是真刘茂还在源源不断的帮他们写字，还是他们废了死力去吃透真刘茂的书信。
    还有槐杖村一事，究竟是真公子做的，还是假公子做的？
    景元娘的孩子，究竟是真刘茂还是假刘茂的？
    曲原犁还没有进展，这边又出来一大摊事，天刚破晓的时候，裴惠娘才刚刚睡了过去。
    黛儿一出门就被等在门外的刘旭给拦了个正着
    刘旭双眼通红，显然是一直在等黛儿出来，他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怎么说？”
    “殿下说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做，她不敢随便下定论。但是她已经吩咐我一会再去审审月白，看看有没有可用的线索，刘家令既然如此担心，便一道来吧！”
    本来黛儿并不想亲自刑讯月白，毕竟月白做女官的时候为人不错，多次帮助于她。
    可是眼前吕达要看着那个假刘茂，殿下的事情她也不敢放手交给别人，便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现在刘旭要去，黛儿矫情点也要说一句，不用自己动手伤了姐妹情，有人代劳也挺好的！
    以前她们暴室刑讯也是如此，一个人说狠话一个人说好话，两管齐下，总有一个管用嘛！
    扛了两遍刑罚的月白，才吐了真言，原来她之所以下定决心背叛裴惠娘，是因为刘茂和她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两位殿下从小在刘家长大，可是陛下从小便是杀伐果断的人，曾在淮阴一战坑杀逆首数万人马。我是殿下的人，若是我不做，陛下只会认为两位殿下只听刘家言，不闻天家意。我们家全靠老太爷才能活着，他老人家照顾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我愿意为了刘家，为了殿下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刘旭冷笑连连：“荒谬！你既然觉得是陛下的意思，那为何不告知两位殿下，而且我们南阳刘家从无犯罪之民，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公子？哪怕是大公子做的，做出此等事情也要逐出刘家。”
    “你什么意思？”月白虚弱的躯体突然迸发了小宇宙，还是两位侍卫死死的压住她才重新把她控制住。
    “月白姐姐，你也别拿两位殿下说事了，我虽然不直到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我肯定你说的是假话！”黛儿好不容易摊上个好主子，却无故遇上这种神经病，她也只能暗叹晦气。
    黛儿从小接触数之不尽的囚犯，一个人说真话假话，她一眼就能看穿，月白绝对说的不是真话，反而是刻意挑拨陛下与两位殿下。
    刘旭虽然不懂刑讯之事，但是殿下把这件事情交给黛儿，他就应该相信她。
    所以手一招，底下侍卫又继续用刑，可是月白却再也不肯开口，坚持自己的说法。
    两人陪着月白熬了几个时辰一无所获，正好碧儿来把黛儿唤了去回话，刘旭也索性换个目标，打算会会这个刘茂，
    裴惠娘歪在榻上听黛儿回报，睡了一觉事情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月白一个出身农家小丫鬟，熬住暴室的刑罚，还会挑拨离间，这事怎么说都奇怪。
    眼下的农家姑娘和后世不一样，没有什么知识来源，像月白这种被选上□□送去伺候她不过两年，学的也不过是一些看人脸色，伺候人的事情。
    纵然她天资英才也不至于能力一日千里吧
    可是如果说是别人安插的，月白又的确是刘家的家生子，她也正是因为惧怕全家被发卖了才肯把假刘茂召了来。
    听黛儿的意思，她似乎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是假刘茂，背后指使她的人，究竟是想单纯的毒死陈阿牛？还是另有图谋？
    这里头的事情越发扑簌迷离了。
    本来只是托词，现在她倒是认真地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孟临，让他亲自跑一趟把信亲手交给她的大舅刘宏，希望召她的侄子刘栩来一趟。
    毕竟她与刘茂虽然是表兄妹，但是男女有别，私下有什么特殊特征，又没有胎记，伤痕之类的还是要取信询问他的家人
    况且真刘茂下落不明，她也有义务告诉受害者家属。
    忘了一眼外头乌压压的云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