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三十七】等待天选之子

    主管慢条斯理地逡巡在羊群之中，随意挑拣着，摆弄着他们的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走廊上不断地响起巨大的枪声，冲击着兰多的耳膜。
    腹部传来隐约的紧张感，兰多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四肢冰凉。
    奶奶在身旁安详地站着，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手掌，传来一阵暖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主管停在奶奶的面前，脸上还残留着被殴打过的伤痕。
    他瞟了一眼：“太老了，拖出去。”
    兰多手中一凉，还没等有所反应，巡逻机器人，便粗暴地架起奶奶向外拖去。
    门口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积尸如山的惨相。
    “不！住手！不要带走她！”
    其余的巡逻机器人迅速赶来，把兰多按在了地板上。
    她拼命挣扎，口里不断哀求：“她已经很老了，吃不了多少口粮，我的可以分给她！”
    她抓住桌子，想要站起来，但机器人的力道奇大无比，压得兰多根本无法起身。
    主管皱着眉头看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一个巡逻机器人便举着一个针头上前，对准兰多的颈动脉。
    兰多下意识躲闪着，但眼睛却越过主管，望向了他身后。
    奶奶被踉踉跄跄地拖着，花白的头发阳光中，融化成一片耀眼金色。
    她回头望向兰多，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而后张开嘴，像无数次哄兰多入睡那样，温柔地唱起了歌。
    歌声在空旷的工作厅上空回荡，兰多挣扎着，瞪大双眼望着奶奶。
    刹那间，她领悟到了歌词的真正含义，奶奶想要对她说的话，正透过歌声传来——
    “不要怕，我亲爱的孩子，请相信这歌里的预言吧，一定会有人驱散黑暗，带来光明。那人必将在烈火中现身，他是天选之子……”
    霎时间，兰多什么都听不到了。
    歌声宛如利刃，一刀刀扎在心头，她怔怔地，忘记了一切。
    巡逻机器人的针头，顺利刺入颈动脉，冰凉的镇静剂，缓缓注入她体内。
    药效立即发作，她无法再挣扎了。
    歌声飘飘袅袅，像一股雾气漂浮在空中。
    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歌声戛然而止，留下满室令人心悸的死寂。
    一片恍惚中，兰多趴在地上，终于流出了眼泪。
    ……
    经过主管的一番努力，工期大大缩短了，每个奴隶都被折磨得够呛。
    韦恩将军时不时前来视察一圈，每次都带着那个红发的副官。
    这个副官皮肤苍白，会用神经质般的眼神，瞪视每一个敢于窥探他的奴隶。
    有时，韦恩将军和主管在一边谈话，他就带着异样的表情，俯瞰整个人满为患的工作厅。
    自从奶奶去世后，兰多就很难再集中精力计算了。
    她自暴自弃般，让差错率飙升到16％，仿佛这样做，就能表达她的愤怒与痛苦。
    主管用仪器扫描数据包时，红灯闪烁得格外刺眼。
    “这是最后一次。”主管警告着兰多，“下次胆敢超过4％，我就把你送去做苦力。”
    兰多木然盯着桌面不说话。
    “不知好歹。”主管咒骂着，顺手把一个数据包扔进焚化口。
    晚上没有口粮了，但兰多觉得无所谓，反正吃任何来自帝国的食物，她都会觉得反胃。
    “您太仁慈了。”
    一直从旁观察的红发副官，突然插话，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深厌恶，“这种卑贱的生物，就该直接清理出去。”
    主管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您说的有理，但她曾经是我们最优秀的计算工。”
    “可是她现在差错率16％不是吗，超出标准值4倍。帝国的经费并不充裕，我们不养废物。”
    红发副官俯下了身来，熟练地检查着那些数据包，嗤笑着，“都是低级错误。”
    兰多突然明白，自己之前对他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因为她看到了，就在副官俯身的那一瞬间，一个被精心掩饰过的数据接口，藏在后脑红发中若隐若现。
    他是卢瓦德奴隶。
    一些回忆涌上心头，兰多想起族人们谈论过，曾经有一个卢瓦德奴隶因为能力出色，被免去了奴隶身份，成为了一名忠心耿耿的帝国士兵，过起了上等人的生活。
    她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却是真的。
    红发副官察觉到兰多的视线，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他抬手调整军帽，数据接口被藏了进去。
    走廊的另一端，韦恩将军打了个响指，副官飞奔过去，顺从地听候指令。
    从韦恩将军铁青的面色上来看，似乎不大是什么好事。
    几分钟后，所有奴隶被集合在广场上，不仅包括卢瓦德计算工，甚至其他区域的奴隶们，也都被要求列队站好。
    他们穿着不同的工作服，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莉塔这时在哪里？
    一个想法跳进了兰多的脑海，她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那个金发女孩。
    她想跟莉塔打个招呼，哪怕只是遥遥一笑也行，这是自从奶奶去世后，她第一次感到有点高兴。
    几声鸣枪后，广场上变得寂静无声，晚风在人群中穿梭，气温一点点下降。
    韦恩将军走上了宣讲台，他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形的威严：“最近一阵子，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似乎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正潜伏在这里。”
    “我想诸位很清楚，这个基地正在建造什么，这个东西对帝国而言，至关重要。既然是帝国给你们这群落后、蒙昧而野蛮的奴隶们带来了文明之光，那就希望你们能够心怀感恩。”
    “任何试图与叛军产生联系的行为，都将视为对皇帝陛下的背叛。”
    “而帝国，绝不容忍叛徒。”
    冷风吹过，兰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基地的氛围，前所未有的紧张，每一个出入口，都有帝国士兵把守，进行详细的检查和盘问。
    走廊上机器人的巡逻间隔，越来越短，摄像头严密地监视着每个角落。
    奴隶们无论去哪里，都要进行报备，连交叉测试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就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莉塔再一次神奇地出现在了兰多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