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三十三】昆仑

    【织衣】
    天空一直是漆黑的，缀满了明亮的斑点。
    像是黑色的环天幕布，被万丈光芒戳出一个又一个孔洞来。
    最大最亮的那个洞叫做太阳。另外那块又大又冰冷的石头，唤作月亮。其它的，统称惑星。
    师父是这样跟我讲的。
    我问过师父：“为什么这偌大昆仑山上，只有你我二人？”
    师父说：“我上昆仑的那一刻，便是绝地天通之时，再也无人能够上得昆仑来。因为人间早已不再，昆仑山下只是三千无尽狱。下界之中，即使活着的，也皆是魅魅翹晒妖邪鬼怪，徒有人皮，心是一粒腐肉丸。”
    师父说过，要教我七十二般变化。
    在山上这许多年，虽然师父不肯给我演示，但的确挨个用嘴巴给我教了一遍。
    可我的根骨确实劣的很，除了一点御风而行，其它什么也没能学会。
    师父说，他就要升仙而去了，原因是染上了风寒，破了诸厄不袭的法身。
    也不知是为何，非要怪罪于我。
    说是从三更起便在山巅一直等我，沾了一夜雨露凉风，才沾染上此恙。
    明明事先又没有跟我说好，自顾自在山顶上等我，谁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师父为此愤愤了半天，说：“昨天在你头上敲了三下，怎么就没有领会？”
    虽然我只会一点御风而行，但我觉得，就算是把七十二变全都学会了，最喜欢的，也依然会是它。
    只是师父说我道行尚浅，御风而行，要依托法器才行。
    法器是一粒圆石，上书“东亚重工”四字，御风行时会发光变热，时间一久还会＂嗡嗡”地震动。
    师父说，御风只得在昆仑山上才行，山上才有能与法器响应的磁基，山外皆是冥狱瘴气，无清风堪用。
    从初学御风的那个时候开始，我跟师父有时便会睡在一起。
    师父说。偌大的昆仑山上，只有你我二人，太过于孤单了，育子是为你我。
    我记得师父每次行事之前，都念念叨叨一些什么“球已是废土，我这全是为使人类存续，没有猥·亵幼·女之心”这种搀着听懂的词语的话，可能是某种咒诀吧。
    可是好几年过去，我无论如何也没能得诞子孙，那段时间，师父整日在山上发气，断送了不知多少修为。
    彼时，我尚年幼，不晓得事理，只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有毛病。
    因为我不似师父在人界长成，是自幼便在昆仑山上修行。
    整日伴长风明月，未能沾得泥息，人身不全，才害得不能孕育。
    那一日，我御风去往昆仑山外，以为吸得山外浊气，便能调息己身，却忘了一出山界，这法器便失了效力。
    不仅如此，山外瘴也的确厉害得紧，我口鼻皆开。却呼吸不得，三魂七魄似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幸亏师父他及时注意到，驾着陶鹤把我救了回去。那之后，我在灵棺里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醒转。
    一醒过来，师父又是满嘴听不懂的话，什么我不该出去，高空气压小之类的。
    那之后，师父又忽地对我热情了起来，教了我许多昆仑山上的器物，应该如何使用，还敦促着我把道书《中学生必读书目》读了一个遍。
    里面很多书都特别奇怪，说起话来，不像是寻常人那般。
    像是：“上帝保佑你我的老伙计，约翰一定会拿他的鹿皮靴子，狠狠地踢爆你的屁·股。”
    虽然我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读起来感觉十分的奇怪。
    那段时间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偌大的昆仑山，便只剩我一个人了。
    没有五彩祥云，没有云雾化开天放金光，就是普通的一日。
    那一日，师父突然兵解升仙去了。
    开始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师父终于成仙了。
    但后来发现，整日整日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有点不那么高兴。
    师父只在他的房间里面，留下了招虫引蝇的凡胎泥躯，手里握着那个响起来如雷鸣拐弯树枝一般的法器，墙上面一大片的朱赤。
    师父没有吩咐过，他兵解之后，身体要如何处理，我不敢妄动，只能放在那里任由它自己照顾自己。
    虽然从房间里透出的臭味来看，它没有照顾好自己。
    但一直是师父照顾我，我没照顾过别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那之后，为了避开师父呆的地方，我搬到了山上另外一侧的洞府3701？
    在那里，没有师父陪着我，我每日吃饭喝水，无事可做，就在山上乱翻东西。
    然后，就发现了这个能跟你说话的匣子。
    ……
    【王建明】
    现在能听清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你声音突然就炸了，哗啦哗啦的。
    那我继续讲咯。
    世界末日那天，我休假回老家去了。
    一个非常小的镇子，虽然平时被问到出身的时候，会有一点害羞。
    但是也幸亏够小，所以没在核打击范围内，甚至最近的核爆，都远在几百公里之外。
    这也就导致了，我们那里一开始对世界末日，其实是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的，只是突然发现停电了。
    什么原因？
    那时候的电网是一个整体，不是各自管各自的，受核弹影响波动太大了，就会整体塌掉。
    哦，你问核战的原因啊。
    我不知道。
    那之后，社会就崩溃了，没有能站出来下一个定论的权威，只有很多无法证实真假的传言。
    所以没人知道，那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核弹满天飞的。
    说起这个话题来，在一开始的时候，原因还是很重要的，每个人都在讨论，那时候的传言也是最多的。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走，慢慢地，越来越没什么人关心当初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嘛，时间越久，就淡得越多。
    还有就是，一切都崩溃了以后，维持生存也变得越来越难。
    不比你在昆仑，地下的生活很费精力。干净的水，吃的，取暖，防虫，还要防着人。
    这些事，都很消耗人的精力。
    全都耗在填饱肚子上，空不出大脑，来思考核战是为什么爆发，或是回忆以前的事。
    过去都被消耗掉了，只能关心现在。
    未来也是截止到明天后天，再远的，就同你一样，远的不切实际了。
    我跟你聊天，也算是很奢侈的消耗。
    幸亏现在是夏天，太阳常常出来晒电池板。
    夏天是最好的季节。
    地上生长的东西多，没有脑子的动物也多，不那么容易饿到，也不用每过一会就要关心炉子，所以我才有时间跟你天天闲聊。
    平时吃的东西的话，现在这个季节。还算是丰富。
    肉的话，是一些吃草根的老鼠，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很好抓。
    再就是一些飞禽，特别是鸽子，油嘟嘟的，好吃的过分。
    然后就是一些大型动物了，分布在南方沼泽，人们都是组队行动，成功的话一次能分到二三十斤，不过失败的几率也挺高的。
    比起肉，更多的是素食，我种了一点大穗子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麦。
    夏天开始的时候种下去，尾夏初秋那会儿就能熟，算是顶好的。
    再就是野菜和果子。
    果子我吃的不多，因为要进林子里面去，林子里面有受辐射影响的野兽，不管什么时候都挺危险的。
    还有就是个没名字的小水库，有七八公里远，水特别脏，鱼都不生，去了只能刮到一些苔藓。
    不，我不吃海藻，因为吃不到。
    海藻很好，你还抱怨。我不吃是因为想吃也没有。
    水库本来就小的很，还天天都有人刮，哪能长大型的藻类。
    嗯，冬天的话……
    冬天什么都吃，土也吃，土能饱肚不饿，但得注意控制量，吃多了土会排泄不出来。
    冬天确实有些太辛苦了，每年都会死不少人，冻死的饿死的，还有一些被强盗开门入户又开膛破肚，也有一些做强盗去开门入户，结果反被主人开膛破肚的。
    我？
    倒是没做过强盗，在附近算得上是有名的道德楷模吧哈哈！
    但有几年冬天，总免不了把闯进来的人开膛破肚。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是不是在西区D671？
    当然猜的到，我通晓道法，能恰会算。
    其实听你的描述我就知道了。
    战争爆发之前，我就是负责你这座飞行城市的工程师之一。
    不过，我了解的也没有特别多，毕竟那时候我才22岁，基本是个打杂的。
    说起这个来，你在上面呆的不难受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
    【织衣】
    好，我的伟大旅程要开始了。
    我在昆仑上面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有脱离舱这个地方，藏的真深。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门死活都推不动。
    扁扁的板子？
    找到了，我把手放上去门就自己就打开了。
    我进来了，进门右手边第一个是空的，我再往里走走。
    很窄，很矮，空间特别小，伸伸手就能够到天花板，安全扣特别紧。
    嗯，背包里面的东西都装好了。
    我还给你装了点吃的，但是你也别抱太高期望，口味很一般。
    不过，我对你还是有很高的期望的，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啊。
    ……
    【王建明】
    “网恋”。
    不知道怎么的，我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个词语。
    一个不知多少年没提起过的词语。
    希望杨刺两那小子没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