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二十一】食髓知味 贪婪成性

    他为她的敏锐微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吞噬时间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性的呢？”
    “如果下一次你被吞噬掉的，不仅仅是两个半小时呢？如果他们起了贪念，吞噬掉了你三年、三十年，甚至你剩下一生的时间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不知道真相，你怎么摆脱他们？你怎么从他们的手中，拯救自己未来的时间？”
    五十年前消失的魏新民，被吞噬掉了多少时间？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愣了一下神。
    但再睁眼，世间已过去几十年，自己变成行将就木的老人，妻子和孩子都另有的家庭。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独居，却不与任何人相认。
    眨眼之间，沧海桑田。
    “真相是什么？”她问。
    他还是盯着她看，足足看了有半分钟，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信任我。”他宣布，“至少不是完完全全地信任我。”
    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完完全全地信任另一个人？
    他看上去，像是想结束这场谈话。
    但刘婧可还没忘了，他还有要“稍后说”的事。
    “他们是谁？你包里的东西要把什么越带越远？”
    他先回答了第二个：“让他们离我越来越远，他们在找我。不，确切的说，他们在抓我。”
    然后，他在刘婧问为什么之前，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他们是地下铁。”
    在刘婧能问出进一步的问题之前，这个男人消失了，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餐厅的人，都自顾自地吃饭、交谈、上网，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消失了一个人。
    ……
    你被他们碰过。
    你身上留有他们的味道。
    出租车里、电梯里、房间里，在隔绝人群的封闭空间里，潮湿的腥气如影随形。
    她想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一种自我暗示。
    否则，自称肖鹏的男人找上她之前，她怎么从没注意到过，注意到她随时都能闻到这种腥气。
    仿佛就在左近，甚或是就是从她身上发出。
    她相信自己的感官，所以，她不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是幻觉。
    她更倾向于认为，之前没有注意到是，因为这味道还不够浓。
    人类的鼻子，从来就不以灵敏著称，没人提醒她就注意不到。
    回到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她想洗掉这满身不属于她的味道。
    在花洒的冲淋下，她一点也没感觉更好，水汽让她感觉更潮湿了。
    而腥气，也许只是被洗发水和浴液的味道暂时遮盖。
    她总有一种感觉，她在被什么注视着。
    在洗澡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那种后背发麻，好像被什么盯上的感觉。
    淋浴房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在卫生间，在这整套房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能再这样神经过敏下去了！
    这和现实闻到的腥气不一样，她没看到任何不该存在这房子里的东西，或是生物。
    她应该冷静下来。
    想一想，是明天就再去车公庄地铁站，试试能不能采访到相关部门人员。
    还是把这条新闻让给别的组，自己此生再也不下地铁站，不坐地铁？
    然后，她的眼前黑了一下。
    从她的感觉上来讲，只黑了一秒。
    下一秒，她就感觉冰冷的洗澡水淋在她背上，冻得她忍不住地跳到一旁。
    这么快就没热水了？她可是整整烧了一箱水的。
    不，是没热水了，但不是这么快就没热水了。
    她没忘，她刚才眼前黑了一下。
    就像是意识中断了一下。
    她匆匆裹上浴袍，冲进卧室去找手机。
    然后她发现，她不用手机也能知道，这个澡不是只冲了几十分钟。
    阳光透过窗帘直射进来。
    这不是她回来时的半夜，这至少已经中午了。
    又来了一次吗？
    那些吞噬她时间的家伙，不管是谁，是什么东西还是怪物，一点也不肯放过她。
    食髓知味，贪婪成性。
    这一次她被吞噬了多少时间？
    下一次她又会被吞噬多少时间？
    她找到手机去看时间，手机却黑着屏，关着机。
    她不由得担心，自己到底消失了多久，难道已经超过了一天，连手机都没电关了机？
    连上充电器，开机，却还有百分之三十多的电量。
    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天，只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
    开机后，无数的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涌了进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几乎不关机，并且设有关机未接来电提醒。
    但关机再开机后，收到这么多未接提醒，是前所未有的。
    她匆匆浏览了一下，都是同事打来的。
    正要打回去，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和她同组的摄像记者，声音激动地像打雷一般：“刘婧！刘婧！你终于接电话了！天那你跑哪去了！这半天你跑哪去了！你现在在哪……”
    她连珠炮地吼出一串问题，根本不给她回答的时间。
    刘婧也感谢她，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因为她一个也没法回答。
    “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想要把听简拿远点：“出什么事了！你问我出什么事了！你早上消失了！是消失了！我拿着摄像机正拍你，然后你就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她昨晚上在自己家消失还不够？
    第二天早上，在同事面前又消失了一次？
    居然还在摄像机前！
    “我，我不记得这些事情，我一时半会没法儿解释，不，就算你有时间听，我也解释不清……能把拍下来的视频发我看看吗？就是我消失的那会儿。”
    “哪有视频给你看啊！被有关部门没收了！咱们在地铁站采访的时候，各种找不到人，不接受采访。”
    “你消失了，他们就窜出来了，跟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他们对你关心的不得了，准时准点地每隔半个小时打一遍电话来，问你找到了没……”
    地铁……站……
    哪个地铁站？
    还能有哪个地铁站。
    能跑去采访，并且有有关部门人员的地铁站，可不就还是那个车公庄地铁站吗？
    刘婧急慌慌赶回台里。
    她得让领导和同事，都看到自己还活着，她也得搞明白，早上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