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十四】恨金

    巴维里德13年的某天。
    一艘全能局的飞船，正朝象人母星驶去。
    罗米一个人躺在休息舱里呻·吟，因为去年的旧伤又开始痛了。
    当时，从卡罗纳纪元的时间回来，撞上那随即塌陷的冰墙，罗米共折伤了四处骨头。
    其中三处已基本痊愈。
    就是右手手时那里，总是不好，平时碰上去就痛。
    乘坐飞船，在超光速的作用下，整个右手都会发抖，就像关节要裂开一样。
    “罗米？”谷尔多特意跑过来看她，“你还好吧？”
    谷尔多也是哈怒星人，跟罗米一样，系银河秩序的中流砥柱，占了全银河人口的百分之七十。
    说回谷尔多——他前年刚从学校毕业，去年考过试，成为全能局的探员。
    年龄比罗米小了5岁，肤色比普通的深红还要淡一点，眉眼秀气，两根触角也竖得非常挺拔。
    “就是旧伤在痛，没事的。”
    “医疗舱里不是有药……”
    “谢谢你，谷尔多，我这是骨头里的，没法用药。”
    “好吧。”
    “等等，回来。”罗米在门口叫住他，“陪我坐会儿。”
    谷尔多耸耸肩，做出一副介于“我很荣幸”和“有何不可”之间的表情，在罗米旁边的床铺坐下了。
    谷尔多指着她枕头下的黑色挎包问：“这是什么？你随身带着？”
    “我的秘密武器。”罗米故作神秘地回答。
    谷尔多笑了，不是很有心机的样子。
    “那个，谷尔多，这是你第一次出外勤？”
    “第二次。”
    “哦？”
    “第一次是上个月，去镇压一群反对巴维里德殿下的游行队伍。”
    谷尔多开始描述当时的景象，“那颗星球全都是冰，游行的一半是很丑的原住民，一半是在当地做生意的哈怒星人，穿着比他们人还宽的御寒服，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写了‘巴维里德去死’和‘卡罗纳政府万岁’。”
    “你们怎么办的？”罗米有些不安地问。
    “啊，指挥官叫我们开枪，大概扫射死了几十个人，还有很多受伤的都跑去医院……然后游行队就散了。”谷尔多云淡风轻道。
    罗米努力挤出笑容，遂转开话题：“所以，这回任务，相比之下，你应该不是那么紧张了吧？”
    “这次不是更加危险吗？”谷尔多反问，“我们要惹的是恨金集团。买卖恨金的——他们可不是举着牌子的平民呐。他们是装备精良的……可以算是民、民兵组织了？”
    他说的没错。
    但罗米就是听得不舒服——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谷尔多，对那些游行者的态度：把他们和恨金集团的罪犯相提并论。前面还没为自己参与政府的屠杀，而感到丝愧疚。
    “是，算是民兵组织。那个，谷尔多。”
    罗米支开他，“谢谢你陪我说话，现在应该快到了，我要换件衣服，你可以回避一下……”
    ……
    象人的母星十分庞大。
    可以和部分小号的恒星，相提并论。
    他们的飞船进入引力轨道后，又行驶了好久，才抵达预先说好的将落点，开始下降。
    这是一处象人族的军营。
    掌管这里的，是象人将军卡宾。
    一般的象人都已经够高大的了，卡宾将军却还要比身旁随行的几人高出大半头。
    “全能局的朋友！”卡宾礼貌地欢迎，“路上辛苦吧？”
    “还可以，就是路程比较长。”谷尔多率先和卡宾握手。
    “将军。”
    罗米也匆匆做完礼节，“这两天又收到‘女妖’的消息没有？”
    卡宾说没有收到，“定位波被掐断在‘象之眼’山脉深处，现在还是这样。看来，要找到她的话……是必要朝深山行进了。”
    “确定不是陷阱吗？我是说？”谷尔多有些怂地问出一句。
    不远处，几个象人士兵发出轻笑。
    “不能确定，有可能。”
    卡宾实事求是，“我希望还是她浪子回头了——以前，她不叫女妖的时候，身为你们全能局的人，可是帮了这里很大的忙……”
    确实。
    罗米不认识这个“女妖”，但只要你是全能局的探员，就不会没听过她的故事——
    八年往前，女妖还有个正常的名字，“莫莉斯”。
    系巴维里德殿下上任后，专门指派到这里，协助象人政府，整治恨金买卖的探员。
    莫莉斯，这个82岁的中年哈怒女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在她来之前，恨金交易就像毒瘤一样，侵蚀着这颗星球：由于地底丰富的矿物资源，早在几千年前，这里就已被各路人马开采了。
    然后他们发现了恨金，埋在地表深处，接近第二断层的位置。
    那块儿的恨金数目，庞大到喜人，冲昏了无数人的欲·望。
    慢慢地，非法产业链就在此扎根了。
    说到恨金。
    罗米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是在儿时看电视的时候——卡罗纳纪元末，巴维里德虎视眈眈。
    电视里，把巴维里德的照片挂着，被说是“恐怖分子，妄图推翻银河政权的叛军之首”。
    照片里，他就戴着那顶恨金面具。
    只有两个很小的眼洞，紧紧咬合在脸上，像是连呼吸的缝隙也没有。
    小罗米问爸爸：“你要去打的是不是就是他？”
    爸爸说是的。
    当时开战在即，爸爸作为政府征召的士兵，正在做离家的最后准备。
    “他脸上是什么？”
    “恨金。”
    “恨金？”
    “对，恨金。”
    随即，罗米便从爸爸嘴里，听得了恨金的概念。
    这也是她和爸爸的最后一次长谈。
    马上，爸爸就会在那绞肉机般的沙场上牺牲，她从未领到他的遗骨。
    恨金，是恶魔的金属，有着自己扭曲的意识。
    它会让拥有者沦丧，将扭曲的幻觉渗入其体内。
    那些人会生病，会上瘾，会得到短暂的狂欢。
    代价是变本加厉的需求，和最后痛苦的早亡。
    这是种?·品。
    就像石散花和重蛙脑烟一样。
    如果你被缠上了，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复吸。
    行话“吸金”——直到再多的恨金，也无法满足你的欲·望，就会姿态可怖地死去。
    恨金，作为银河最烈的?·品，没有之一。
    ?·贩不惜一切代价，无视法律，在各大星球寻找开采，再以天价卖给经销商。
    经销商再以更高的天价，不过是零散地卖给吸金者。
    这是一条黑色的交易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