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六十三】向日葵盛开的夏天

    “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博物馆被盗那天晚上，我无意间撞破了程远和蒋思晴的行动。他们威胁我，报警的话就杀人灭口，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表面配合他们，但后来我找机会将油画掉包了。”
    夏京佯装无辜地掏出手机，“这里面记录着他们的行动计划书，您看完之后就全明白了。”
    “夏京，你这个……”蒋思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保安捂住了嘴。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真正的油画，为什么还要回来？”
    “当然是为了能够重新回博物馆工作。”夏京理所应当地耸耸肩，“我也没有把油画卖掉的渠道，这东西可保证不了我在贫民窟的生活。”
    馆长挥了挥手指，两个待命的保安，接过夏京手中的油画，依照馆长的吩咐，拿到二楼去鉴定。
    “要来一杯吗？”馆长拿起一个装满褐色液体的方形玻璃瓶，“威士忌？”
    “算了。”夏京低头看了眼时间，“我还没成年。”
    就在那位馆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时，整栋博物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金属罐子跌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色的烟雾，转眼就将一楼大厅彻底淹没，蒋思晴身旁的两个保安，正在痛苦地捂着脸哀嚎。
    异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那位馆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敲晕了。
    “我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撤离。”
    夏京为蒋思晴戴上一个防毒面罩，在她耳边大吼，“有什么问题等出去再说！”
    “阿泽！”夏京转而朝二楼吼道，“油画抢回来了吗？”
    “抢回来了！”
    “所有人按原定路线撤退！”
    夏京率先撞碎一楼的玻璃门，先前那个光怪陆离的内城，犹如被拔掉电源的霓虹灯，暴露出一个巨大的灰色骨架。
    不愧是价值三万块的核心电阻器，甚至连人造太阳都暂时失效了。
    巡逻机器人，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地停在街道上，截至目前为止，夏京的计划都非常顺利。
    可就在他背起程远，跑到街道中间的时候，身后博物馆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巡逻机器人的头部，亮起一道红光，缓缓朝夏京所在的位置，扫描过来。
    “该死，有人手动重启了博物馆的安保系统。”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夏京连忙先让蒋思晴进入排水口，然后再慢慢把程远送进去。
    此时，巡逻机器人已经将黝黑的枪口，对准了夏京。
    几乎是在夏京跳进排水口电梯的一瞬间，枪响了。
    “这条手链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总怪自己不争气，没给我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夏京的眼前，又浮现出阿泽摩挲着那条手链的样子，“其实，只要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夏京记得，那条两年前被他嫌弃不值钱的手链，还有那个苦苦哀求夏京，不要抢走他儿子救命钱的男人。
    除了归结于命运对他的怜悯，夏京找不出再合适的词。
    那两年里，有无数个日夜，夏京都是在噩梦中醒来。
    不论遭遇背叛后的他，如何冷血，夺走一个孩子的生命，都是他无法承受的十字架。
    如果可以的话，夏京真想抱住阿泽对他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蒋思晴，谢谢你救下了阿泽。
    那个野蛮的拥抱，是夏京对她的感激，更是诀别。
    夏京清楚，那位馆长提出的“用画换人”是个陷阱。
    不管油画真假与否，程远和蒋思晴，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内城的日常运转系统，极度依赖人工智能，博物馆里的安保人员，最多不超过四人。
    于是，夏京先通过黑市商人骗取了五万块钱。
    紧接着，用这些钱再，购买了一个用来切断供电的核心电阻器、七张有效期为两小时的虚假身份信息卡、九个防毒面罩，还有十颗催泪弹。
    然后，夏京回到居住地，向其他孩子简略地说明完情况，并提出营救程远和蒋思晴的计划时，没有一个孩子退缩。
    他从中挑选出年纪最大的八个孩子，利用程远先前留下的行动计划书，通宵制定出了新的方案。
    夏京故意把营救程远的任务，留给了自己，因为程远的重伤，势必会延长撤退时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内城。
    豆大的汗珠，顺着夏京的额头流下，他背靠着排水口电梯冰冷的墙壁，阻止了想要为他止血的蒋思晴。
    “没用的，别浪费时间了。”
    夏京低头看了一眼被子弹贯穿的小腹，温热的液体渗透衣服，倒映出一圈刺眼的鲜红。
    要不是他提前还准备了一身防弹衣，恐怕现在背后的贯穿伤，会比篮球还大。
    他知道，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父亲的坚持是正确的，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自私，那么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变好。”
    夏京紧握住蒋思晴的手。
    “我希望，你能沿着你父亲的道路走下去，那些孩子，绝对不是所谓的累赘。”
    “放心，我没有告诉那些孩子真相，你还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大姐姐。”
    “我怎么能帮你照顾那些孩子呢？”
    “那些孩子，要靠你自己照顾啊。”
    一直在试图帮夏京止血的蒋思晴，早就哭得泣不成声。
    她手足无措地擦着脸颊上的泪痕，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那幅油画的名字呢。”
    “《向日葵盛开的夏天》吗？”夏京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笑着轻声说，“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如果能亲眼看到一次就更好了。”
    ……
    温暖的阳光，轻抚着夏京的眼睑，明亮的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柔软的床铺上。
    老旧的时钟，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热牛奶的醇香。
    “今天出太阳了呢，”一个男人斜靠在门边。
    刺眼的阳光，让夏京看不清男人的脸，“快起床，吃完早饭，我带你去钓鱼。”
    那是个让夏京感到熟悉又心安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放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茂盛的向日葵田地。
    每一朵向日葵，都开得极为热烈，近乎纯粹到毫无杂质的金黄，倒映在夏京涣散的瞳孔中，犹如梦境般虚幻。
    那片向日葵田地的背景，不是如血的夕阳，而是如朝阳的盛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