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五十五】蜃

    随着一声巨响，我脚下的客船剧烈摇晃，远处，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从半空落下的江水，直接泼在我们身上，我们瞬间湿透。
    远处的江面上，映出一片火光。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我们去看看。”王大爷调转客船，直冲事发现场。
    可还没行驶到现场，就被热浪挡住了。
    坠机导致汽油泄露，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北边的江水被烧得滚烫，一片赤红。
    “看样子，是不可能有活人了。”
    刚说完，江面上突然钻出一个人头，随即又伸出一只手，大喊道：“救命啊！”
    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果然和我想的都是相反的。
    我暗自感叹道。
    “是小张！”王大爷赶紧把床上的竹竿，插到水下。
    他抓住后，我们合力把他拉动竹竿，把他从水下拉上了船。
    小张的身子抖得厉害，不仅因为冰冷的江水，还有江水下的场景，“我们的船被掀翻了！老陈和老马的船，离坠机地方很近，大概率没了。我在水下，看到了很多残骸……还有很多碎尸块！”
    “这人怎么能一下就没了呢？”王大爷痛心道。
    我跑进船舱，找了条被子给他披上。
    小张着急地说：“现在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等政府和消防队。我们先回去吧。”
    江雾渐渐散去，隐约可见北江区的轮廓。
    王大爷看了下时间，离出发刚好过了一个半钟头，“出那么大事，现在回去，家属应该不会有意见。”
    说完，他将渔船掉头，往北江区方向行驶。
    小张很着急，不断催促，“快点，快点！”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了。
    我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叶雨灯着急的声音：“湘潮，你走后，团子一直闹，说要去看玄云阁的佛灯。我拗不过，只能带她过去。”
    “可是她去后还不停闹，非要管理员把点亮佛灯。你也知道，佛灯只有在周末晚上，作为景点才会点亮。你说这怎么办？”
    北山佛灯，是我们市景区内一根通天柱上悬挂的灯。
    如果把北山区比喻成一艘巨型帆船，天柱就像帆船的船桅。
    大寒江一带，水流湍急，因此，韩州人在天柱上挂了桅灯，作为夜航标志，提示来往船只做好准备。
    这盏桅灯，成为这一带船员的明灯。
    又因为韩州人信佛者众，后来人便称这盏桅灯为佛灯。
    久而久之，佛灯成为我们韩州的景点之一。
    “谁让你带她出去的！叫团子过来。”
    我又听见了团子的声音，“喂，是爷爷吗！”
    我刚想肩负起教育的责任，没想到，团子大喊道：“爷爷，佛灯点亮了，你一定要看到佛灯才能过来！”
    我从没想到，小妮子还能发出那么高分贝的声音，被震得直捂耳朵。
    突然间，我看到远处的景象，一下愣住了。
    眼前的事情，太不可思议，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我疑惑地问王大爷：“刚才我朋友手机里和我说，北山的佛灯点亮了。”
    “没有啊……”王大爷疑惑地盯着前方，“这个时间，佛灯怎么可能亮着。”
    “可那是什么！”我颤抖地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和北山区相反方向的上空，有一点火光正在闪烁，就像颗星星。
    王大爷的脸色瞬间变了，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将船掉头。
    我和小张都因剧烈的转向，摔倒在船上。
    小张爬起来，踉跄跑王大爷身边，“你干啥呢！不是说要回去吗？”
    “我们就是要回去！但不是原先那个方向，”王大爷额头渗出了冷汗，“我们中招了。”
    “你疯了！”小张冲过去想抢船舵。
    却被王大爷推开，“你还小，这江里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听我的没错！”
    小张狠狠地掐住了王大爷的脖子，“我让你往回走，快点。”
    王大爷的眼珠子凸出来，脸色变得惊恐，“你……你是……”
    我冲上前想阻止，然后惊恐地发现，小张的脸色变成死灰色。
    双眼没有瞳孔，全是眼白。
    他的嘴长得大大的，伸出的不是鲜红的舌头，而是几条深黑色的触手。
    我吓得连连后退。
    只听王大爷痛苦叫道：“求求你了，你别找我当替身！我还有两个孙子要养！”
    说完，两个人一同摔进了江中。
    我跑到船边，叫了几声王大爷！
    好久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只见王大爷从江面冒出来，大叫道：“帮个忙，拉我上去！”
    我惊魂未定，赶紧找来竹竿，伸进江中。
    把王大爷拉上来后，王大爷重重呼出一口气，“现在年轻人，体质真不行，变成水鬼也打不过我这老头子。”
    “小张怎么会变成那样？”确认王大爷依然是王大爷后，我惊惶地问。
    “是蜃。”王大爷说，“他已经变成了蜃的水鬼。”
    海市蜃楼的蜃。
    我想起今早团子也说过这个字。
    王大爷说：“大寒江里栖息着蜃，它的身体会喷出迷雾，让人分不清四方。然后它会制造幻觉，引·诱周围的船只向它驶进。”
    “听老一辈说，被蜃吞食的船员会变成水鬼，帮它寻找其他食物。这些事现在没人知道，其实以前在韩州的船员中流传很广，所以才有佛灯。”
    王大爷很正经地科普，“北山的佛灯，就是北山区的标志。蜃的幻觉只有阴影，无法创造出亮光。”
    “原来佛灯是防伪商标。”我恍然大悟。
    “看样子，昨天失踪的渔船，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的。”
    闻言，我的心如刀绞，低着头，不想让王大爷看到我流泪。
    半个小时后，我们循着佛灯的方向，终于回到北山区。
    下船那一刻，我看到叶雨灯抱着团子，正站在码头上。
    看到我下船，她立刻朝我跑过来，“湘潮，你没事吧……”
    我从叶雨灯怀里抱过团子，在她小胖脸上，狠狠亲了下：“团子，谢谢！”
    这一天，除了我和王大爷，其余参与搜救的人员，都没有回来。
    ……
    8月3号，下午3点20分，韩州市全城戒严。
    8月3号，下午5点14分，韩州市北山区封城，所有人被勒令不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