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四十六】食物

    滴答滴答！
    它的屏幕上不再充盈着白色斜线，而是一句回答，隔得太远，我看不清。
    “常鲤？”吉岛那边传来问话。
    “我还活着。”
    “你确定是狼？”问话的成了一个男人。
    “我他妈刚才差点就死了！”
    “很好，想办法活下去，15天一到，我们立马把你接回来。”
    “别15天了！这里有狼、羊、猴子，已经说明超级细菌消失了，还需要15天干嘛？”
    “羊？怎么会有羊？”那个男人疑惑的声音……他妈的……我竟然听出了一点嘲讽的味道。
    “羊！还有一只猴子，都跟在那个机器人后面！”
    “狼会吃羊你知道吗？”
    我他妈哪知道？
    这东西50年前就在吉岛灭绝了，动物百科上又没写这个。
    “那怎么了？它要是想先吃我，再吃羊呢？”我知道自己在狡辩。
    “你确定没看错？＂
    “要不我把眼珠子抠下来，送回去给你检查检查？”
    “不要说笑。到底怎么回事？我要详细的描述。”
    我照做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这时候，那匹狼抬头朝天嚎了一嗓子。
    我赶紧打开通话器让他们听。
    “听见了吗？狼嚎。”
    “没有，只能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他们说。
    “那是因为它嚎完了。”我不喜欢那边说话的男人。
    “常鲤，或许……”那男人说道，“它们是无害的。”
    “什么？”
    “你都说了，狼后面跟着羊，这在50年前是不可能的，就算狼不吃羊，羊也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不可能跟狼处在一起。更何况它们还跟着扫描机器人，或许这50年来，它们被超级细菌改变了。”
    “从肉食主义变成了素食主义？”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我话里的揶输口气。
    “嗯，或许。”
    “那我该怎么办？”
    “走近去试试，你有防身的刀子吧？”
    “有。”我当然会骂他，而且骂了很多脏字。
    我觉得他在让我送死，然后再派下一批敢死队登岸，或许，我的后来者们会带着枪。
    我开始离开海水，慢慢靠过去，边走边喊：“张正义！你为什么背叛我？你是想让那匹狼吃掉我吗？”
    张正义在滴答滴答的响。
    我踏上沙滩，终于看清了那块面板上的字：爷，不怕，不伤害。
    那匹狼也很配合地卧倒，爬在大石头上呜呜地低声叫，像极了牢里那条警犬受委屈时的样子。
    旁边的羊，冲我咩咩叫。
    猴子则在它身上爬上爬下，叽哩叽哩的尖声叫，显得异常兴奋。
    我试着又靠近些，直到我伸手便能摸到那匹狼身上光滑的皮毛。
    我没多想，那时候确实该多想想的。
    只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真的狼，更没摸过，我当时估计过于兴奋了，才忽略了这个关键的细节。
    生活在森林里的野狼皮毛，怎么可能会像丝绸般光滑。
    我当时昏了头，只顾得上兴奋，却忘了深究。
    我向吉岛报道，告诉他们，我正在摸着狼头，跟他们讲话。
    当晚，我一整夜都兴奋得没睡着觉，动物们的出现，意味着我将在五天后便可回到吉岛，获得自由。
    然后再回到大陆上，圈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发展生产，扩充财富。
    或许我们还能在大陆的东海岸，发现从黄岛迁移而来的人。
    或许我们不再是唯一存活的人类族群，我们会和他们联姻，增加这个种群的基因丰富度，我们将会再一次统治这片土地。
    或许这一次，人类可以收敛起自己的贪婪，不再掘地三尺寻找那些一次能源。
    我们会发展太阳能和风能，尽管这样发展的进程会慢些，但没关系，我们蜷缩在吉岛上整整50年，早已习惯了等待。
    我们不介意再等50年。
    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将在这片大陆上等待，在我们思念已久的家园里等待。
    我们会建起一座没有污染的家园，在这里我们可以和动物们和谐相处，我们自己也可以和谐相处，不再有战争和杀戮。
    就像过去50年，我们在吉岛上所过的克制的生活。
    一切都将重新来过，这一次，我们必定会更加繁荣。
    ……
    原谅我上面的胡话吧。
    不过那个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我坐在垃圾堆里，握着被人折断一半的笔头，看着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升起，橘黄色的光，包裹着我这个老头子。
    我想不明白，80年前的灾难，为什么只在历史记录上留下了痕迹，却不曾在人心里，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教训。
    我能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我恐怕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还是让我把剩下的事情讲完吧。
    读者，无论你是从浩瀚银河穿越而来，还是于地球再次演化出来的文明成果，请听我把我们的遭遇讲完，希望能帮到你们。
    ……
    那天夜里，我给那三只动物起了名字，那匹狼叫大狼，羊叫二羊，猴子叫三儿。
    它们也跟我一样兴奋，整夜都围着我转。
    我躺在草地上，大狼把头垫在我肚子上，二羊在旁边一直咩咩咩的叫，就数三儿不老实，上窜下跳的跑个没完。
    我后来发现，张正义好像能跟它们交流，它会发出一种低频的声音。
    音调起伏不同，动物们则随着这种低频声音的变化，做出不同的回应。
    三儿正在张正义身上爬来爬去时，它发出了一阵这种低频音。
    随后，三儿就冲着我嗷嗷叫，双手打打肚子，又拍拍脑子，然后便跑回密林去了。
    我想追上去瞧瞧怎么回事，却被张正义拦下。
    它的显示屏，哔啦哔啦响了一阵，上面的字更新了——
    滴答滴答！
    答：爷不去，三儿会回来。
    我便没有多管。
    大狼这时候又开始呜嗷呜嗷地叫，我摸着它脑袋上光滑的皮毛，在数着几点星辰中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后，身边只剩下了张正义。
    我问它，大狼它们去哪了？
    滴答滴答！
    答：回林子，这些给你，吃。
    我身边放着一堆果子，像油桃，可却是绿色的，又像是苹果。
    我的唾液开始分泌。
    我馋。
    但我又不敢吃。
    “三儿摘回来的？”我问。
    滴答滴答！
    答：是，三儿摘回来给爷吃。